1月 12th, 2007

比偶年长一个月的姨家表哥要结婚了,偶忽生奇想:

    “这一日天色向晚,我正在给猪打草。歇息之时,举目四望,但见金乌西沦,鸦雀归巢,忽生天地悠悠之感。又念及表兄从小不学无术,性似游侠,虽二人被长辈定下婚约,相见却形同陌路,顿觉前途空无。携篮回家,不发一辞。小妹妹前来问讯,也不作答。夜深,胡乱翻书,小时识得几字,如今早不知所云。只莫名觉得,书中所言,是另一番天地。于是,一夜未睡,悄悄整顿行装,和几个平日省得的小钱。天将明时,沿一条向北之路而去。据人们传说,沿此路一直向北,便可到达京城。
    至于我的表兄,半年之后,娶了一位虽不善持家但颇守妇道的女子为妻。彼时我正女扮男装,混迹于一个小城,想挣得一些盘缠继续北上。偶尔回想和小妹妹一起在田边打猪草的时光,已如同隔世。
    北边到底有什么?有一个皇帝。除了皇帝还有什么?还有很多识字的人。这些个识字的人,识字之后又在干什么?我不知道。后来我有了一个想法,识字的人吵架吵得很厉害。吵着就打了起来,拿方块字互相砸对方。长句子抡起来像鞭子,短句子像斧头。这些个字句,不但要说出来,还要印在书上和刷在墙上。若干年后,还夹杂了些西洋字母进来。难道我走这么老远的路,就是为了来看人打架?不好,不好。好在这里唱歌的人也多,有些还唱得颇为动听。另有一些精湛的技艺和玩意儿,在乡野我是如何也不得见的。但是,我走这么老远,恐怕也不是为了图这个新鲜。就连皇帝看多了也没得新鲜。
    因此,虽然我终于到了京城,仍不得安心。某一日,我照旧忽生奇想,穿过宫墙和街市,径直又向北而去。这一次,不必悄悄出行,像平常的人们一样出了城门,只是决定不再回来。
    北面多山,我走得艰辛。彼时为秋日,峰回路转,黄叶扑面,处处可见山川丰饶之色。等我终于爬上一座山顶,已是秋日将尽。山上大风不止,草木萧瑟。想起学得的半句古诗:何事待啸歌,灌木自悲吟。正心中怅然,举目忽见远处一石头所砌长墙,就山势蜿蜒,起伏不止,目之所极,不见其终。
    我知道明朝之前,这道石头墙是为了来预防别人的。这大墙圈起来,里边的都是自个儿人,外边的就是敌人。里外之人,誓死相抵。现在已是清朝,它已派不上什么用场。若干年后,谁都可以轻易越过它。但越过它所向又为何?我不知道。但是,有一个念头,如果不想越过,便也是到了自己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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