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看此花时

9月 8th, 2010

 

没有想到小区门外的牵牛竟开成那个样子,特别是,明明已是秋天了。
不过,难道有人说过牵牛是夏日的花吗?不过是我的片面之见罢了。

我在阳台种的牵牛的确是在夏天开的,热闹了好一阵,最近寥寥了。那时我每天进出小区,看着门口的它们还只是一片绿秧秧,四面八方地长叶子,很得意了一下。想,那几棵被我挖回去“圈养”的何其幸运!
原来它们的季节在后面!

想起小时在外婆家,在废弃多年的猪圈的石墙上,爬满了牵牛的藤蔓。早上起来和外婆一起往东去,那儿有一个打麦场。站在空空的场子上,望对面很近的青山。只是一小段路,草上的露水就刷湿了脚面,不用说,牵牛的叶子和花也是湿的,仿佛夜里撒了一场细雨。正是这样的夏末秋初。

这样一想,我在高高的阳台所种的牵牛,早早地开了花,简直就是环境恶劣下的早熟!一扣扣的土不说,往上爬不久就被阻断了去路,真委屈死了!

自从种下了牵牛,每天早晨都跑去阳台看一眼。为的是那里有了可看的东西。
开始时是看小苗长了多高,后来是看花开了多少,有什么颜色。
而且,不看就好像有些过意不去似的。仿佛它们白白地开过了。
因为每一朵开放的牵牛,只有一个早晨的时光,之后便熄灭了。第二日又是新的一批,看上去与昨日无异。
我简直分不清我这样,到底是在恋花还是自恋。

小区外的花开后,我又转移了视线。周末两天早起,欣欣然跑过去,在花前流连一番。
看来看去,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看才是个好。

这样美的事物,人也就只能看看而已。所以,看看也就罢了。

a lesson

9月 7th, 2010

周末在街上走,是下午四点钟左右,太阳照得脑门子汗津津的。看见一个年轻人斜倒在马路牙子上,头枕着一只胳膊,手里握着黑亮的手机,粉色上衣,簇新的仔裤。脚下一滩呕吐的污迹,已被晒干。他在睡,也许是昏迷。总之必定保持一个姿势,在那里倒了很久。我心里犹豫,不敢上前,但又觉得有一种力量驱使。于是在他的不远处,站了许久。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不过是喝醉了,倒在路边。但,一定是这样吗?如果他是病了呢,如果是酒精中毒呢?踌躇再三,拨了110。
来了两个女孩儿,一个骑车载着另一个,她们停下来,用眼神询问我。我摇头。其中一个,在同伴的纵容下上前去摇男孩的肩。又一个妇女来了,声音清脆: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回事?如果有生命危险怎么办……就在男孩被摇醒的同时,一辆警车滑过来,两位穿着蓝色警服的高个子警察打开车门……

……我为自己的胆怯感到难过。为自己几乎要袖手旁观的念头感到羞耻。最近的一段时间,我又重温小时候的时喜好听评书,为那些侠肝义胆的人赞叹。我认为我知道正确和错误,并时常抨击那些不义的行为。但这一件小事,在一瞬间向我证明,我不过同样也是一个行动的矮子。那么,说那么些动听的话,说给谁听呢?

因此记下这件小事。

即景

9月 1st, 2010

林中的蛛丝
捕捉到时光一秒
微风里 银光闪闪
这是隐蔽的路径
大概也是一种
赐予
当所有的路消失
它才闪现
像一则儿时故事
带来宁静
和辽阔的空间
 

摸鱼儿

8月 25th, 2010

      家里养了一条小红鱼,至少已经两岁多了,现在变得非常通灵。鱼缸放在餐桌上,一有人在餐桌边坐下来,它就游到鱼缸的一侧,频频摇着尾巴乞食,嘴巴迅速地一张一张,好像还兼带着抗议:怎么这么久还不给吃的,想饿死我啊!实际上,它每天至少要吃上两顿。鱼食撒向水面,不到一分钟就被它全部吞掉。
      我知道许多人养鱼,一星期大概也就只喂两次而已,因为有一种传说:鱼会被撑死。果真如此的话,这条小鱼真是个例外。它热爱运动,根本不必担心消化不良。有时觉得它的习性有点像一只小狗了,仿佛能看到眼神。
      昨天去郊游,有一条河渠,水清浅,止到脚踝,如果不是每一条小鱼都拖着太阳为它们投下的影子,或者不仔细分辨,你根本看不到它们。我找了一条塑料口袋,矿泉水瓶,在岸边脱了布鞋。水沁凉,背上的太阳炙热。费了很大的功夫,我才捉到了两条比较傻的,或者是比较倒霉的家伙。因为它们实在是太贼了,在水底忽隐忽现,要是赤手空拳,完全没有捕捞工具,那是万万捉不到的。
      虽然,对于被捉到两条小鱼我充满了歉意,但我自己却很开心——多么矛盾——可以带回去给那条小红鱼作伴儿了,希望它们之间平等互爱,不要有种族歧视。

读书

8月 17th, 2010

别以为这个世界是为你而存在的。世界不是将你放在里面的容器。世界和你就像两棵并立的树,各自笔直地矗立着,谁也不依傍对方。你知道自己旁边有一棵叫做世界的挺拔的树。你为此感到高兴。而世界也许并不在意你的存在。可是,除了外在的世界之外,在你的内里也有一个世界。你可以想象自己内在的那个茫茫荡荡、朦胧依稀的世界。你的意识超然于这两个世界之上。
外在世界是由山脉、人、染色工厂和聒耳的蝉声等等组成的,重要的是在外在世界和你内在的那个茫茫荡荡的世界之间建立联系,是要谋求这两个一步之遥的并立世界的呼应与调和。例如,观察观察星星,这两个世界呼应调和得好,你就不必庸人自扰,每一天都会过得轻松得多。你就会知道水的味道,就不会那么惹恼别人。正确观察星星是困难的,但假如观察水平提高了,大概就能相应地提高观察效果。不观察星星,也可以仔细听听潺潺的溪流声或聒耳的蝉声。——《
静物画》【日】池泽夏树

    摘录的这一段只是小说的开头。大概花了半个下午,将整篇的小说读完,觉得非常快乐。好像最近说到和想到的那些问题,都在小说里有所涉及。
    比如,那天朋友偶尔说起自己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对于多数的人,这简直匪夷所思,怎么会不知自己要干什么呢?不过我想我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因为我自己也是这样,有时惶恐起来就找各种各样的事做,不让自己闲下来。不过都坚持不了太久,当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们都在寻找值得一做的事,值得为之付出生命的事,虽然,已经在延宕中度过了多数的时间。对此,小说里这样写道:
“人活不了一千岁,可我却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着手。到底干什么好呢?在现在这个阶段,还是暂且打打零工观察观察吧。这主意不错。要是非要我现在立刻就定下来十年以后干什么,似乎有点强人所难,所以我没有做任何决定。社会看来总是偏爱决断快的家伙,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呢,还是先就这么再看看吧。”
    为什么做出一个决定如此艰难?
“最重要的莫过于整体性的真理。寻及局部性的真理从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如果人生只要有局部性的真理就够了的话,那决定干什么也太容易了。”
    还有,那天也恰好谈到了塞尚的静物画,朋友以它为例子来解说一种纯粹观察式的诗歌。而这篇小说的名字就是《静物画》,里面的主角佐佐井正是一个“全面地观察世界整体”的人。他低调,冷静,边缘,漂泊无定,像一个物理学家和哲学家的综合体。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小说中的两个人都在染色厂做临时工。对于按照同一染色方案进行染色的布匹,每一个批次都会有不同的色差。温度相同,时间相同,看上去一切客观的条件都是相同的,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差异?晚上看一个讲课的视频,讨论自由意志和决定论,竟然立刻明白他们其实是在讲同一个事。同样的条件,为什么会出现色差?按照决定论的思路,这是不能接受的。人们会继续去追问是不是客观条件的差异造成了这样的结果,实际上却是,“染色是分子和分子的随意吸附结合”,这样的随意组合,自然会导致最终的结果是不一致的。
    这是在《外国文艺》第4期上读到的,在我从前的阅读经验里,从未有过这样的小说。文中的佐佐井,立刻成了我最敬佩的人物。

大象无形

8月 12th, 2010

耳聪目明的人看见一群瞎子在那里忙乎而不得要旨,心里一定觉得好笑。对于他,大象一目了然,无需种种比喻。但是瞎子,也以为自己获得了对大象的认识,且并不以为是片面。
他的世界虽是受限的世界,但对他仍然是全部的世界。
有人用盲人摸象来解释三维世界和四维世界之间的差异。从四维的角度来看,生活在三维世界中的人正如瞎子一样,无法洞见一匹大象的全貌。

晚上和朋友在路边吃饭,说起了当代诗。你以为当代诗人中谁写得最好?她问。
我不能回答,脑袋里一片混沌。谁写得最好谁写得最好?
我不是特别能理解这种思维。我的感觉里,最,是一个量化的概念。比如最多,最高,最大,最远。或者是一个主观的概念,你最喜欢谁?你最难为情的事是什么?
最好的诗么,该如何来衡量呢?
然后她说了她觉得谁写得最好。那个著名的诗人恰好是我最……或者暂时不能理解的吧。
当她告诉我最开始她也不能接受他的诗时,我的心里多安慰呀——看来我还有希望。
你想,假如有一首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而我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岂不是很麻木愚钝进化不完整?
恍惚间,我感觉我们在谈论一种秘密神功。
关于诗,已经进化出一种顶级的技巧,且被某人掌握。
他的诗因此呈现出一种这样的面貌,有的人认为绝妙不凡,有的人认为一无所是。
而我很不幸的属于后一种人。我觉得我彻底地,OUT了。
难道有人已经率先进入了四维世界?还是我被挤压到了平面世界中,变成了卡片人?
原本有肚子有尾巴连盲人也能触手而局部可知的大象,连有眼睛的人也看不见了。
哼。如果谁再像我一样提出这样的问题:
你说的这首诗内在的节奏到底是什么呢,我怎么什么也感觉不到?
我会这么回答:现代诗,当然会受到现代科技的影响。天空一无所有,并不表示没有短信在飞。

the end

8月 4th, 2010

在繁华的路口和小朋友分别。很郑重地拥抱了一下,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而且,这实在是一个五味杂陈的拥抱,像一个句号,将好几年的因缘际会彻底圈掉。真希望是这样。真希望一切都完好如初。

人生若只如初见。我终于要引用这句烂熟的话了。我仍然记得许许多多昨日情景,从此后要一笔抹去了。留下的只有这一个问题:
    
这个世界,到底什么才是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