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草胡地

4月 29th, 2005

看见过人的嘴里长青草吗?
我简直疯了。现在,我的嘴巴被荒草塞满,它们还在长,胡乱地长,拼命地长,不要命地长。
如果是可见的,我简直相信我说出的话可以堆出一大片草原。从我的脚下开始,一直到……我不知道哪里。
词语冒出来,招摇的撞骗的美丽的妖冶的皮厚的不要脸的……有什么不能言说?
最严肃的最无聊的最认真的最荒谬的最正经的最放荡的最内敛的最铺张的……

我觉得自己在高空急翔,但没有带自己的心……
心是此时唯一沉痛的负担。放下它,我们就可以远走高飞。
让它独自安静吧叹息吧流泪吧沉默吧,我们要鼓动巧舌,在游戏中彻底忘记游戏之外。
不要停下来。或者就不要开始。
让我怎么忍受突然停顿的眩晕眩晕之后的摔倒摔倒之后的空旷……

危险的词语

4月 27th, 2005

给它狂风、寒冷以及干燥的气候,
为了胚芽的完整,
为了不丧失人世的全部可能

谁让种子发芽,我就诅咒谁
除非他能把痛苦当作快乐
把死同时看作生

我感到世人的怨恨,
我因此减少了爱。或许从来不爱。

转瞬

4月 27th, 2005

  我很容易就相信一些话,但这并代表我是轻信的,因为一些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在去北大的公交车上,中间隔着一个人,小鬼跟我探讨是非好坏的问题。他说没有好坏,但有是非。我不能理解,他举例说明。我还是摇头,他就骂我笨。或者我的悟性实在差得很,常常无言以对之后,开始气急败坏。这一次因为在公交车上,只好装作姐姐模样,沉默了。但我还是听见旁边有人发出吃吃的笑声,大概是因为我在小孩子面前理屈词穷料吧。
  但每次这样的论争,到最后,我都会心平气和地说,我不相信你说的话。不再争辩。
  相信与不相信,或者凭什么相信凭什么不相信。这个“什么”难以说清。就算是“凭空”,仍然还有一个实在。难道无所凭借,只是机缘?我知道这远远比我们把硬币抛起、看它落在地上的正反复杂得多。但是世事有时也可以如此简化,非此即彼,尤其是当我们必须作出选择的时候。好了我现在开始选择……手心手背,但永远都在命运的掌中。只是有时我会狂妄地以为自己到了天边,到了一个界限,翻过去就是另一重天地。

  界限。如果没有界限,如何成为一个物。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问题。
  让我们躺到草地上来想一想。平躺,身体完全贴在大地上,能感到地球的安稳厚实,感到它载着我们在黑暗的宇宙间缓缓前行。远处有其他星球熹微的光,但只在遥远的地方。大地有一个边缘,每一颗星球都有一个边缘,因此它们成为自己。就像我是我不是你,你是你不是我一样。但是无限又是什么?如果每一颗星球都是具体实在的,如何会有无限?如果不是无限的,就意味着会有一个边界,但这边界又意味着存在另一个世界,如此推演还是一个无限……几近疯狂。大一时问一个老师,现在大概能明白他说的话,大意是人有自己的界限,超出这个界限世界对他而言就是不可思议,所以人要探寻和明了自己的界限所在。也许这是我现在回过头来对他的答案的再理解。
  
  人应该敬畏,有朋友这么说,并怒斥我的狂妄。我想他说的敬畏大概就是界限的意思。人必须深知自己的渺小。但是对我,敬神与渎神是同一的。我在寻找界限,但更在寻找打破它的可能。你尽可以说这是野兽的意志扩张的欲望无耻的企图妄自尊大的盲目,还可以说这是空无一物的徒劳。
你有另外的办法吗,你可以节制可以虚静可以兢兢业业在界限之内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但谁又能告诉我,我不能踏出它。谁都知道毒酒有毒,还是有人一饮而尽;谁都知道石头比头盖骨坚硬,还是有人以头撞墙。
必须有所相信,哪怕凭空;但又必须充满狐疑、打破人们深信不疑的界限。说得极端一点就是,你相信人只能在死里才能求得生,这相信毫无根据但不可动摇。

  但有时我想到柔美、温暖、安静、秩序,想到与之相伴的一切人间影象。他们围着桌子在黄昏里吃晚饭,大人摇着蒲扇驱赶蚊虫,孩子从庭院里的苹果树下跑过,他的妈妈叫住他,他跑过去在她碗里随便吃上几口,扬长而去。我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黄昏有时比黑夜更让人失去视力,一切记忆都有黄昏的迷离光线。但这或许不是记忆,是憧憬,对再无可能的憧憬。这些纤细温暖要么避而不谈,要么一次次重复,仿佛已经成为此生的经验。我凭什么说它再无可能?我不知道,也许是不明了也许是真的没有。就像我们说我天生如何如何……只能把最后的原因归还给我们不知道的那个实在的空空或空空的实在。
  它就像一扇墙壁的窗户。

各自

4月 27th, 2005

好了我现在开始承认我是被割倒的麦子躺在一望无际的麦田我再也不能迎着风跳舞再也不能迎着风唱歌
成熟让我低下了高贵的头我爱透了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爱不爱我我恨透了这个世界你为什么不等待我……

好了现在我开始承认了……

爸爸和妈妈认为我们在实现我们的理想。我现在大概也还可以这么说,尽管我已经不知道它是什么了。
我常常在想怎么能让他们放心,也许还有快乐。我还不能把自己与他们割离开来,就像我不能把自己与别人连在一起。
像树枝一样彼此分离,不言自明的是必然。何苦,何必。让我独自去挖一口深井,不去想象会遇到什么人。
死则同穴。又怎么样。有一天我看见妈妈躺在床上,背着身,面朝里。我觉得她像死一样孤单。爸爸这时也在房间里。
他们并不是不相爱。他们的爱情是从时间中长出来的,就像我们看见过的从粗砺的山岩间开出的桃花。
但是我觉得束手无策,当我看到孤独,我只看见他们是一个一个的人,没有任何联系。

我曾经对世界充满企图。也许现在还是这样,不然无法存活。但是他说,如果有可能,我就一个人自由自在地……
我不认为他的说法很坏,这也是我的愿望。已经没有根蒂可言,或许从来都没有。人们的生活植根于浅沙中,风暴随时来临,那么何苦、何必。我只能想象擦肩而过,或者像小孩子一样在一起玩耍,黄昏降临,各自回家。在这段时间中,也许是几年、几个月、几天,也许是几小时、几秒钟,或者是转瞬,我希望自己能讲述世界上最动听的故事:纳卡索斯迷失在在水边,Echo被自己的声音迷惑,小王子返回他的星球,快乐王子把眼泪滴在小燕子羽毛上。或者我还可以讲故乡盛夏繁茂的青山讲小时侯的游戏讲果树开花讲多年前冬天的一场大雪。最后让我们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各自回家。至少应该让灵魂回到各自的躯体之内。各奔前程。我们不能知道自己和对方到底有没有前程,或者是什么样的前程,但是却必须在一个地方说出再见,分别。

形影相随。不舍不弃。一些人想象,一些人去实践。无论如何,它都是艰难的伟大的牺牲的百无聊赖的可以坚持的可以鄙弃的。谁给我们一个答案?谁能?我的心中没有上帝,尽管我空出了最高的位置,但我仍然看不见他。

让我们各自……。

或许我在逞能,个人英雄主义,但是我现在只愿意这样做。我无法跳过去。我相信世界上有一条路我必然经过。就是现在脚下的这条。

不言自明

4月 24th, 2005

我们应该像树枝,彼此分开
把命运伸进不同的天空

风让我们互相碰撞
冬天是干裂的木音,夏天是流水

如果日光从东边来临
首先穿过的是你

如果是从西边
我把我的影子落在你的上边

我看着我的眼睛

4月 20th, 2005

柳树的叶子已经很茂密了,大风刮过,在头顶哗啦啦地响。
路上,浓荫遍地。

还是季节。怎么也逃不脱。如果是草木就好了。
在妹妹的本子上看见一行字:草木有心静如水。

如果有根,就长到水边去吧,不论是柳树、芦苇还是莎草。

我看着我的眼睛/直到它们变得安宁

最是人间留不住……

4月 19th, 2005

1、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

会背这首古诗的时候,还是“儿童”,也常常“散学归来早”,只是从没有放过纸鸢。
因为印在课本的彩色插图上,风筝变得有点遥远神秘。
我们放学常干的事情是去拔草,挎着荆条编的有花边儿的的小篮子,一直到快天黑才回家,但篮子常常不满。
我的妈妈对我说,她小时候外婆给她说“虚虚篮儿,俺娘夸俺是好孩儿”。意思是,篮子不满没关系,草虚虚地堆在篮子里,看上去很满,妈妈就会夸奖的。
所以,我从没有因为偷懒受过责备。我的妈妈肯定也没有。不然她不会告诉我这个秘密。

2、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常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在这首古诗中我认识了“觅”这个字,知道它就是“寻”的意思。
那时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常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