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2004

朋友

5月 2nd, 2004

那天送溜儿走,她背着很大的登山包,头上扣一顶灰色的大帽子。上了公交车,她冲我摆手,车就开走了。

乌村

5月 2nd, 2004

  妈妈让我触目惊心。
  跑那么远的路,呆三天时间,是不是就是为了那样的触目惊心。我想,无论我做什么,用多么快的速度,一切都已经无可弥补了。
  她老得那么快,像一棵被蛀空的大树,衰败正从里往外显现出来,包藏不住。如果有一阵风,哪怕是细小的风,都会在她的枝条间刹那获得飓风的力量。
  而我现在还是像在梦里跋涉。我跑回到她身边,只为仰起头看看她,有什么错呢?我知道你们年轻,像小鸟一样翅膀轻盈,也不再需要庇护,正在唱着对青春和优秀的赞歌。你们有你们的歌。
  我赞美什么呢?赞美总是让我从赞美的对象转到它的反面。那些天生的弱者,还有从强而弱者。上帝会不会对我说,你吊死吧,因为你是弱的。他不会这样说。他也不会说你遭受的是你的应得。
  如果她不是我的妈妈,我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爱她。我觉得会的,只要我了解她/他的苦痛,深深的了解。可是这爱又让我怀疑,如果我不能在她需要的时候,为她年老的双唇凉上一杯开水,这爱到底是不是虚无?
  我常常怀疑,一切不过是自私的借口。我们所做的一切,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自由舒适地生活。也许对一些人这是天生的使命,但这使命不是我的。
  我只想为她递一杯清水,为她把各个日常细节打点停当。就像她爱我一样,我爱护她像一个小孩子。

草原

5月 1st, 2004

在出发之前,写下对它的想象。在现实展开之前。

我一点也不了解,只是做着混沌无边的梦。它在中国的北方旋转,一望的土地,天空青草河流马匹,它就是中国的北方,是站在天地之间的晕眩。

一个黄昏,晚霞如锦般在草原上铺开,我看见有人翻身上马,白色模糊的影子。我认定那是草原的新娘。这是我晒了一个下午的太阳,在北京城做的荒唐梦。

大草原。
只身打马过草原。

我现在站在那条致命的分界线上,后边是迷离恍忽的梦境,前边就是真实。真实的草原。

我想,真实就是现在在时间中毫无遮拦的呈现,带着致盲的刺眼光明。这光明带给我们的,或许并不是真的光明。我们会因为这光明更加绝望。这就像在一间陌生的房间点起蜡烛,我们并不一定因为看清楚了四周而更加幸福。这世界就是那陌生的房间。

《黑暗的心》——康拉德

4月 29th, 2004

灵魂啊!假如有谁曾经一度跟灵魂搏斗过,我就是那个人。

每样东西都是属于他的——不过倒也无所谓。要紧的是我们得知道,他是属于什么东西的,又有多少种黑暗的势力宣称他是属于它们的。

我看见他伸出一只短短的鱼鳍似的胳膊做了一个姿势,把森林、溪流、泥土和那条河水全都囊括进去——仿佛他要在这片阳光普照的大地的外表面前存心不良地挥舞一次手臂,向那潜伏的死亡,向那隐藏的邪恶,向这片土地的内心深沉的黑暗发出一个别有用心的呼吁。

我眼望四周,不知为什么,但是我敢向你们保证说,这块土地、这条河流、这片丛林、这烈日炎炎的苍穹本身,从来,从来没有让我觉得如此地绝望、如此地黑暗、如此地令人无法参透、对人类的弱点是如此毫无怜悯。

盛宴的烛火在晨光中

4月 28th, 2004

盛宴的烛火在晨光中
返回黑暗的洞穴 我们说
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我家徒四壁 就站在门口
想想 并不曾真有客人来过
笑声和形体不过是
绚丽的梦境 在贫穷中生成
把贫穷照得更亮

胆怯 羞涩的伤疤
让我疾步穿过消散的人群
在远处看他们  互相道别

偶然

4月 23rd, 2004

  我应该重新来思考关于“偶然”的一切命题。当我说,不应该是这样的,我有什么依据呢?只是我觉得,或者我的心希望不是这样的,但却把希望当成了必然。可是,心算什么呢在偶然面前?
  可是,他们所说的顺其自然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说不要去努力,静静地等待,连一点希望也不允许有。他们为什么那么自信偶然会停留?那么不心疼当偶然从身边走过?
  你所说的敬畏是什么意思?

从这里到那里

4月 23rd, 2004

  我肯定至少有四年多没有去过那个地方了。四月的天气,黄色的蒲公英,转过田埂的小路,还有一些人年轻时候的影子,都留在那里。我们走很远的路,一直走到村子最西边的木头大门前,穿过阴凉的过道,院子略显狭窄。院子正中有一棵梨树,我们见到它,有时正开着白色的花,有时挂着青色的小果,有时落光了叶子。这时,有人从屋里出来,看见我们站在过道口,还没有说话就开始笑。那笑没有声音,仿佛声音的发生是在另一个遥远的时空。我们走进屋子,一种像时间一样古老的气味迎面而来,把我们的记忆紧紧缠绕,就在这样的气味中,我们消散了自己,成为它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