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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了我的懒惰

3月 31st, 2005

又开始从头读《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因了我的懒惰,这仗又得从头打起。
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遥远的事物,越是让我着迷。大概还是因为有想象的空间。
无边的海洋。辽阔的大地。遥远的时间。他们以什么什么的名义互相征战撕杀。
不管别的,就凭他们翻山越岭或横跨海洋去攻击敌人,
就凭他们慷慨激昂的演说辞,都让我觉得他们伟大。
连一个普通的轻装步兵都很伟大。

修昔底德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次伟大的战争。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坐在这里,还被鼓惑得跳起来。
困兽一般。

给我海洋,给我大地,给我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吧。。。。

对着墙壁唱歌

3月 26th, 2005

                                                 
    有一段神秘的时间,米米发现早晨自己总会在不同的地方醒来.有时是在一棵正在开花的苹果树下,有时是在一口水井边上,还有一次是正走在路上,有人问她:米米,这么早干什么去呀?米米就咕哝着回答,啊啊恩,然后绕个弯儿回家.幸好这些地方离家并不太远.
    可是,一次醒来后,米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天早晨,应该是早晨了,天还黑着,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米米摸索着墙壁去开灯,却发现墙上的开关没有了.再摸摸周围的墙壁,也没有.米米顺着墙根,摸到记忆中门的位置,发现门也不在了.米米沿着墙壁一直摸下去,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在昨晚睡觉的房间,而她也根本不是睡在一张床上.脚下的地很不平,布满了高高低低的突起,一会儿是一个下坡,走几步就又变成了上坡.米米转了一个圈儿,居然回到了刚才起身的位置,原来那不过是一个像小凳子一样的突起.米米坐下来,想哭,终于还是忍住了.在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呢?
    这是一个既没有门也没有窗的球形物,米米现在就在它黑乎乎的肚子里.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呢?米米想着,用手去敲墙壁.嗵嗵嗵,墙壁发出木头的声音,像一口大箱子.难道是一个空心的大木球?米米猜测,如果是个大木球的话,会不会滚动呢?她试着朝一个方向走去,果然,木球朝米米走的方向滚动了.啊!米米惊叫起来,一下子来了精神,又朝前很快走了几步,木球滚得更快了,米米脚下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米米很快就爬起来了,她试着朝一个方向跑起来,于是脚下的球也跟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块地滚起来.
    这下子米米可乐了,她还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有趣儿的玩具呢.好在木球里边没有特别大的障碍物,虽然黑乎乎的,米米也没有摔太多的跤.尽管如此,米米还是一连三次在那个小凳子一样的突起那里摔了跟头,最后一次把左边的脸磕破了.不过,米米一点顾不上疼,继续在球里跑来跑去.因为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更好玩儿的办法:朝前跑一小段再倒过来跑一小段,这样木球就会像个摇篮一样左右摇晃了.
    这么玩儿着,米米满头大汗,把什么都忘记了,好像呆在这个黑乎乎的大木球里是理所当然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后,米米才想到呆在这个大木球里出不去是个严重的事情.怎么办呢?米米又敲了敲墙壁,嗵嗵嗵,还是木头的响声.不过,很快米米就有了一个好主意,如果这个木球朝一个方向滚动会有什么结果呢,比如,会不会像颗鸡蛋一样从桌子上滚下去,摔碎在地板上?啊,真是太有希望了!
    米米于是站起来重新滚动木球.这次她认准了一个方向,不再闹着玩儿了.滚啊,滚啊,米米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发软了,这个大木球还是没发生任何意外.大概滚出去多远啦?会不会滚到家门前呢?可是,就算能滚到,爸爸妈妈也不会知道米米在里边.如果米米在里边喊起来,说不准爸爸会吓得还一脚把它踢得远远的呢.米米躺在球底琢磨着,心里有一点点沮丧了.
    可是,过了不一会儿米米就又跳起来了.不成!这样躺着肯定不是办法,还得朝前滚!对,超前滚,就有希望.这样想着,米米脚下加快了速度.
    米米在里边小跑着,木球也跟着她的脚步轰隆隆地滚啊滚.谁都不知道这个大木球要滚到哪里去:不知道它会不会像鸡蛋一样掉到桌子下边,或者是像栗子一样跳进火中,更不知道会不会像彩色的玻璃球一样落进老鼠洞里.好多的可能啊,但对米米来说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必须滚动木球,一直滚下去.
    突然,米米的木球撞到了一个东西.砰的一声,米米被震得在里边摔了一个跟头.啊呀,米米摸了一下被撞疼的脑袋,赶紧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外边的声音.哈,真是的,撞得太急,木球又被弹回去了.米米站起来,小心地挪动脚步,让木球慢慢滚动.终于,她听见一声轻轻的碰撞声,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木球靠在了一个物体上.她用手敲了敲撞击处的墙壁,墙壁发出的声音明显地不一样了.哦,米米长长吐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接下去,米米决定不停地让木球滚动撞到刚才的物体上,直到木球被撞坏为止.据刚才的撞击来看,那应该是一个固定的物体,比如说一面墙.米米被这个希望鼓舞,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她在木球里前前后后地跑啊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要命的是,木球每撞墙两次她就要摔一个跟头.因为双手用来捂耳朵,就不能用来保持身体平衡,所以她的一双手只好捂耳朵和保持平衡交替进行.最后,米米终于跑不动了,而木球,敲敲墙壁,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米米把木球最后一次转到小凳子的位置,坐在那里,小声地哭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呢?米米觉得肚子里有点饿了.她捂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看不见的球形屋顶.多么坚硬的一个木球呀.米米想起自己曾经用嘴去咬一颗核桃,结果磕坏了一颗牙齿,最后还是妈妈用锤子帮她砸开的.难道它会比核桃还要坚固吗?可是谁又会有这么一把大锤子把这颗"大核桃"砸开呢?想到这里,米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真可怕啊.

    就在这时,米米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轰隆声,跟自己木球滚动的声音很像.这声音越来越近,米米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在微微地动了.最后,米米的木球终于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并稍稍滚开了一点儿.同样能够判断的是,对方也被弹回去了一点点.
米米坐在小凳子上没有动.她真是不想再动,也没有力气再动了.
过了一会儿,米米的木球又被轻轻撞了一下,只是这一次更轻,撞击之后,双方都没有被弹回,而是轻轻靠在了一起.
    米米猜想,可能对方也是一个大木球吧,也许那里边也有一个"米米"?想到这里,米米不敢乱动了.如果她动,她的木球也动,或者是对方的木球动,他们就可能永远也碰不到一起了.两个在木球里边的人,要操纵两个木球碰到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困难的.嗯,很困难.米米朝自己点了点下巴.
米米抬手,想敲敲墙壁,看是否有人回应,但是她停住了.因为,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唱歌.歌声隔着两层墙壁,很细小了,但还是可以听得清楚——
木头球球,我在球中,滚来滚去,春夏秋冬。
木头球球,你在球中,滚去滚来,无始无终。
……
……
这样唱了两遍,歌声没有了。
    米米坐在小凳子上,听着从隔壁传来的这首歌,开始静静地流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难过,这一天最难过的时候就是听到这首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一首歌如此难过过.
安静地,安静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雪花走失在雪地

3月 23rd, 2005

    米米很早就在床上了.
    下午她在村外玩雪,把鞋子和裤子都弄得湿溜溜的.妈妈说,不听话的米米,上床睡觉吧,今晚不准吃饭.米米想,不吃就不吃,有什么了不得,就爬到了床上.米米把湿裤子脱下来,放在床头的椅子上,看着上面的泥巴和水印子,发了一小会儿愁.明天怎么穿呢,不穿裤子又怎么能玩雪?疯了一下午,还是没有玩够.米米暗自觉得,妈妈可真是不对,又不是天天下雪,干吗这么严厉.不应该,恩,不应该.

    米米的被子里渐渐有了热气,可她睡不着.爸爸妈妈在隔壁房间吃饭.哼,吃就吃,我一点也不饿.米米专心听着他们的响动,一会儿是爸爸夹菜,说,今天的胡罗卜很不错;一会儿是妈妈问,你还要粥吗?他们的声音好像比平时都要响亮,故意说给米米听的一样.偏不听.米米往被窝里缩了缩,干脆用被子蒙住了头.
被子里黑乎乎的,过一会儿,米米看清被子上有光透进来,因为棉花填得不均匀的缘故.她想起下午在雪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现在摸摸膝盖,果然有点疼.她揉了一会儿,觉得好多了.可是,偏偏肚子又叫起来,真是祸不单行.米米从被子里钻出来,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的声音,哈,他们已经吃完,正在收拾饭桌呢.他们谁也没有提起米米还没吃晚饭这码事.他们这是把米米给忘啦.
米米鼻子一酸,裹了一下被子,脸朝着墙壁小声哭起来.不过,哭了不多久她就睡着了,为了这场大雪她可是整整奔忙了一下午.并且,生气也会让人忘记饥饿的,对米米也是一样.她的心可真是跟针尖似的,什么都逃不过.

    好大的雪.米米在雪地上打滚,忽然不见了跟她一起玩的小孩子.她猫着腰在地上找啊找,心里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们都变成雪花藏在雪地里了.米米想,应该叫他们的名字,一听见被人叫,他们肯定就会从地上跳出来.可是,米米想了又想,怎么也不记得什么人的名字了.小雪?不对.可能有人叫这个名字,但是我不认识.白白?真是滑稽,没有人会叫这个名字的.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呀?米米觉得自己的脑子跟眼前的雪地一样白.
米米仰脸,用手去接空中的雪花,一片很大的雪花恰好落在手心,晶莹剔透.米米乐得心里开了花,不用问,这片雪花肯定是最好的朋友变的,你看,它一点也不像要化掉的样子.但米米心里更着急,她完全忘记它的名字了.她隐约觉得,如果她不能赶快叫出它的名字,它还是会化掉的.那么,她就再也不可能见到她的这个好朋友了.米米急得眼泪要出来了.她把那片雪花放在了雪地上,免得自己的手让它化得更快.可是,一放下米米就后悔了,她再也不能从雪地里把那片雪花分辩出来了.米米蹲在地上,眼泪把雪地砸出了两个小坑。
忽然,米米听见咕咕咕姑姑的声音。是一只鸽子。米米站起来,四下张望,但怎么也看不见哪里有鸽子的影子。她在雪地上转了个圈圈,站住了,又听见咕咕咕咕的叫声。这次听清了,是在自己的肚子里。鸽子在我的肚子里,米米想,哈,那我就能飞起来啦。首先,在雪地飞快地跑,然后,跑着跑着就能……
好吧,试试看.米米张着两只胳膊,像一只真正的鸟一样,她感觉自己肚子里的鸽子也在扑棱着翅膀.米米跑起来,上下扇动着手臂,一会儿右脚离地,一会儿左脚离地,但总无法两脚同时离地.好的,她冲上了一个山坡,再冲下去,肯定就能飞起来了,冲下去,冲下去……

    糟糕,大概跑得太快,米米一下子从自己的梦里冲出来了.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米米心里沮丧极了.不知什么时候,妈妈来帮米米关上了灯.现在,屋子里一片黑暗,从窗帘缝透进来一些光线.外边一定很明亮,雪地,说不定还有月亮.但是,米米不敢往窗户多瞧一眼,更不用说屋子里那些黑乎乎的角落.真是奇怪,一到晚上,最熟悉的房间也会变得陌生.影子太多了,很多影子交错在一起,说着米米听不懂的语言,它们互相打着手势,交换着眼色,高深莫测.米米很好奇,但更多的是害怕.有一次,她看见一个大影子在追打一个小的影子;还有一次,墙上一动不动地蹲着一只小兔子,每次她摸着开关打开灯,就什么也看不到了.她把灯一直亮着,看那些影子乖乖地缩在桌子下,凳子下,衣柜下,然后才放心地睡去.每次都是妈妈来帮睡着的米米把灯关掉.
    但是,今天米米不想去开灯了.妈妈今天生米米的气,她是不会来给米米关灯的.而且,妈妈现在也一定睡着了.米米翻个身,脸对着墙壁.这是她的习惯,墙壁上虽然有时会布满奇怪的影子,但还是让米米觉得安全.还有,对着墙壁比较容易睡着.

    睡吧,睡吧.米米对自己说.她闭上了眼睛.明天太阳出来,雪地一定更好玩.
    但米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现在,每一个伙伴的名字米米都能说出来,但那片雪花会是谁呢?
    米米觉得自己当时确切地知道那是谁,却叫不上它的名字.现在,她知道所有人的名字,却又不能确定是哪一个了.真可惜,它掉到雪地上去了.再聪明的人也不能从雪地里把一片雪花分辨出来.
米米忍不住睁开眼睛望了一眼窗户.雪光映在窗帘上,好像外边是大白天似的.米米忽然感觉刚才的梦是真的.至少有一部分是真的.如果她现在下床,开门,出去,一定能找到刚才梦见的那片雪地.就在村子西边打麦场边上,那里还有一道斜坡,正是米米刚才冲下去的那个.并且,说不定,她还可以去把那片雪花再从地上找出来.更说不定是的,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它的名字,大声叫它,看它从雪地上钻出来,变成她最最亲爱的朋友.
最最聪明的米米啊,总是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边界,一会儿在这边,一会儿又跑到了另一边.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我们的米米,终于决定起床了.她摸过椅背上的衣服,奇怪,裤子竟然是干的.她穿戴好,发现床头的桌子上有一块点心和一碗粥.粥冷得结成了果冻一样的整块,米米拿上点心,放进了口袋里。
悄悄地打开门,米米站到了门外.果然有月光.房檐的影子斜在雪地上,苹果树和李子树的影子也斜在雪地上.米米一点也不怕了,好像是在白天出门一样,她径自朝村子西边的打麦场走去.路上她把那块小点心吃了,还觉得不饱,很后悔没有把那个大"果冻"先吃掉.
    出了村子,米米在雪地上跑起来.她一个人,突然有说不出的快乐.整个村子在她身后,安安静静,在摇篮里一样.雪光映着村子里的每一栋房子,连石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树木们散落在房前房后,道路边上或是墙角,现在也好像睡着了一样.米米飞跑着,来到了打麦场上.
麦垛子被白雪覆盖着,像涂了奶油的大蛋糕.好大的蛋糕.米米从它们中间穿过,抽了抽鼻子,清新的雪花的味道。她终于来到了自己刚才梦见的地方。或者,米米认为就是这儿了。

    米
米在雪地上呆立了一会儿,回想着刚才的梦
。但她发现,她什么都不记得了。米米难过起来。世界上还有比这更难过的事吗?
我是长大后才发现的:很多事虽然重大,却一点也不能让我像个孩子一样真正难过了。孩子的难过或快乐都像金子一样,因为纯净而闪闪发光。

    米米蹲在地上,用手在雪地上乱画。一片雪花落下来,接着又是一片。
米米抬起头,月亮不见了,整个天空像是不知从哪里抱来了一床大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的。雪花就从这望不到尽头的大被子里飘下来,蝴蝶一样越飘越多。因为中间隔着密密的雪花,周围的景物一下子遥远了。或者,干脆不见了。米米看不见她来时的脚印,也看不见她的村子,仿佛它们突然之间消失了一样。
它们的确是突然消失了。
米米一个人在雪地上,同时被裹在飘飞的雪花中。如果她自己不是雪花又是什么呢?
但米米是不承认这一点的。她觉得自己跟周围的雪花不同,因为她的心里现在装满了名字。一个和另一个,都不相同。
    我的朋友们,他们都藏起来啦,或者是还没有到。好吧,让我来把他们叫出来吧。米米想。

    米米把手拢成喇叭,对着天空大声喊出了第一个名字:
    小雪——
    雪花飘进了米米的嘴巴,米米又喊了一声:
    小雪——
    除了米米喊声的余音,周围一片寂静。
    忽然,一个系着红色围巾的小女孩从米米面前的雪地钻出来了。
   “你叫我?”
   “是呀。我是米米。”米米回答。“我们一起玩雪吧。”
    “就我们两个?”小雪问。
    “还有白白,我们一起叫他,他听到就会来的。”米米说。
    小雪和米米一起对着天空喊:
    白白——
    白白——
    白白从她们背后的雪地钻出来了,戴着一顶蓝色的绒线帽子。
    “来啦来啦,”白白说,“你们找我干什么?”
    米米说:“我是米米。”
    小雪说:“我是小雪。我们叫你一起玩雪,你同意吗?”
    白白说:“玩雪啊,人太少了,我把霏霏也叫上吧。”
    米米、小雪和白白对着天空大声喊:
    霏霏——
    霏霏——
    霏霏一会儿就来了,他出场时打了个滚儿,手上带着鲜艳的黄色绒线手套。

    好啦,有四个人就够了。米米、小雪、白白和霏霏开始在雪地上玩。他们分成两组,比赛堆雪人。后来就变成了六个人,因为他们堆得雪人后来也和他们一样了,不同的是他们两个要明显胖一些,跑起来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六个人再分成两组,先比赛滑雪,然后是打雪仗。结果,一个雪人的胳膊掉了一只,一个雪人的脸磕掉了一小块,于是他们决定休战,给两个疼得呜呜叫的雪人作手术。

但是,给两个雪人作完手术后,小雪忽然拍着雪人鼓鼓的肚子,对米米说:
“我要走啦,米米。”
米米愣住了:“到哪里去?”
“回到我来的地方呀。”小雪说。
“你从哪儿来的?”米米眼睛不眨。
“我也不知道。”小雪摇摇头。
“非走不可吗?”米米可怜巴巴地问。
小雪点点头,不抬眼地看着胸前的红围巾。
“好吧,以后再来玩儿。”米米叹了口气。
“你叫我,我听见了就一定来。”小雪说着话,突然矮下去,从雪地上消失了。
接下来是白白、波波和霏霏跟米米道别。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对米米说:
“再见——”
“再见——”
“再见——”
最后走的是两个雪人,它们身上的每一片雪花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多么整洁的雪地呀,像从没有人画过的白纸,刚刚从老师手中发下来,不,应该是刚刚从造纸厂的生产线上拿下来,还没有哪双手曾经挨过。

雪地上又是一片寂静了。尽管他们都向米米道别过了,米米还是不死心。她开始猫着腰在地上寻找,他们不都是从雪地上跳出来的吗?

一片雪花飘到了米米眼前,米米伸手接住了。好大的一片雪花,晶莹剔透,跟她梦到过的一模一样。
我知道它的名字,米米想,如果我大声叫它,它就会从这片雪花中跳出来,对我说:
“咳!是你叫我吗?你叫我来干什么?”
    我怎么回答呢?我怎么回答呢?
    米米把手中的雪花轻轻放在雪地上,心里难过极了。她站起来,转过头一会儿,再转回来。果然,她再也看不出哪一片是曾经在她手心停留过的雪花了。
    米米朝雪地上踢了一脚,很多雪飞起来。

    这时,米米听到了鸽子的叫声。咕咕咕,咕咕咕。她在雪地上寻找,没有看见什么鸽子。她又仔细听了听,终于断定它在自己的肚子里。米米蹲在了地上,沮丧地用手摁住了肚子。

    别难过了,米米,让我们来练习飞行吧。在雪地上起跑,飞到空中,飞到云层上面,飞到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小雪、白白和霏霏、两个雪人都在那里。你不能叫出名字的那片雪花,也在那里,它和你一样,也是一个快乐的孩子。
米米从雪地上一跃而起,张开手臂,如同一只真正的鸟儿,朝一个陡坡冲了下去……

    再一次,米米冲出了自己的梦境,发现自己躺在清晨的床上。
    窗帘被妈妈拉开了,阳光照进来,耀眼明亮的光斑落在墙壁上。米米看了一眼椅子,她的裤子已经被妈妈拿去刷干净,烘干了。鞋子也是一样。桌子上,那碗大果冻一样的粥已经不在了。但是,它曾经在过吗?这可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米米迅速地穿好衣服,跑到窗前。真是一个晴呱呱的好天气,绝对地适合——玩雪。但是米米先朝厨房跑去了。

对着墙壁唱歌

3月 16th, 2005

对着墙壁唱歌:
――写给你的最后一首

好的,小鸟飞走了,我就自己来唱歌,
预备!开始――
我爱虚幻之物
爱它在尘世的影子

转告妈妈吧,
说我正在努力学习
不久就能学会爱一些具体之物
兔子的红眼睛,我的塌鼻子

转告我亲爱的朋友
说我正在练习飞行
从一棵树到另一棵
南边的是白杨,北边的是悬铃

为了从不同的面容
辨认出同一个
为了我不能知道的
果核深处的秘密

你说,时间
我说,糖果
摊开双手,你知道
除去丢失的,我们谁都没有太多

你说,空间
我说,绳索
走过去再走回来,我知道
除去命运,我再没有其他依凭

因此我爱,那块危险的石头
爱你站在上边,
还要向深处张望
――我站在另一颗上面

但我错了,我们来讲一个故事
一枚坚果和另一枚
谁都没有力气打开另一个
说,让我们变成同一枚

想象过吗,死亡是一只松鼠
它跳过来,把我们埋进秋天的泥土
春天,从你到我
是从一棵白杨到一棵悬铃

让我努力练习飞行吧
让我用时间来消除空间
在你和我之间往返
直到我落在自己的脚下

我在穿越自己坚硬的外壳
我在穿越自己的迷惑――在生长
我真想说这和你无关
但除非,这世界再没有什么与什么相关

哦,我知道,我应该爱具体之物
爱你没有力量热爱的尘世
爱日光,尘土和噪音
污染的河流与盲目的人群

还有,简单的大海
和你描述过的遥远之地
但还有什么,
会比我的迷惑更加具体

或许我更应该
在墙上刻上日期,年,月,日
对自己说,忘记吧
从现在起,我们来学习遗忘

对季节说,你来学习忘记流动
对小鸟说,你来学习忘记飞行
对黑暗说,你来学习忘记遮蔽
对白昼说,你来学习忘记澄明

最后让我们一起
从幸福和痛苦中毕业
从迷惑和虚无中毕业
从你毫不眷恋的尘世毕业

然后到哪里去呢,
不,不到哪里去
时空中再没有来去
也没有来去之间的遭遇

但为什么还是无法逃脱
有人正把我砌进一堵坚实的墙壁,有人在唱歌
如果你入睡时正好面对着它
能否听到里面枷锁响动的声音

是谁,是谁
把那些最先打碎自己的人
垒进更深的孤独之墙,还要对他们说
学习遗忘吧,如果你热爱尘世

如果,你还因为爱最先打碎了自己
如果,你还因为爱最先打碎了自己

但他也是为你垒墙的人
是为整个世界垒墙的人
我们无法找到他,他总是
一边干活,一边唱歌,从不疲倦

从此,我会在一堵墙壁中
听着他在远处唱歌
由此知道,你也在某个地方
在另一堵遥远的墙壁中

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让我从现在开始
学习用墙壁夹住漂浮的心
学习对着墙壁轻轻歌唱:

――我爱虚幻之物
――爱它在尘世的影子

哑孩子
2005年3月16日凌晨于知春路

乌村笔记

3月 11th, 2005

  ——生活如此甜美,仿佛已在回忆之中.
    正月三十,我和妈妈、弟弟去外婆家上坟.按照家乡的风俗,过年的前一天要到祖坟去把先人接回来。外公和外婆按道理说应该由我的舅舅来接,但是二十八那天下了一场大雪,住在山下城里的舅舅没有办法回来(舅舅已经五十岁多了,冒着雪走上山来是不可能的),于是我的妈妈——他的小妹妹,因为住的离外婆家最近,就要替他来完成接 “神”的任务了。
    但是妈妈却因为这件事情跟爸爸吵了起来。爸爸二十九晚上从上班的煤场放假回来了,听说妈妈第二天要去外婆家上坟,就自告奋勇地说他要去。妈妈大概是不同意的,但也没有坚决反对——一种可能是两个人商量着一起去,十几里的山路,走起来还是有点寂寞的,尤其是在这样的雪天。第二天,事情突然起了变化,爸爸一大早就起床,把昨晚的剩饭热了,草草吃完,就要自己一个人去外婆家上坟。妈妈急了,说,你在家忙你自己的事,我家的神我自己去接。爸爸开始还挺叫劲,说他下午回来再扫院子贴对联也不迟。没听清妈妈说什么,总之声音一下子高起来,好像特别生气.爸爸不说话了,拿起扫帚去扫院子,妈妈终于大获全胜.她慢条斯理地吃了早饭,收拾好香火供飨,如愿以偿地走在了回娘家的路上.
    出村子的时候,妈妈去村头一家小商店里买鞭炮,我站在路上等她.天下着细细的雪粒,落在我的头发和大衣上。路过的人问我去哪儿,我就回答是去外婆家.这么说的时候,我好像自己也相信外婆还活着,一会儿就会为我打开她吱呀呀的大门.我在积雪的马路中央又蹦又跳,竟然有了一点点骄傲的心情.
等了妈妈好久,她终于从商店出来了。她那天第一次正式穿上了我给她买的新衣,显得特别精神。妈妈夸那件衣服做得很合体,肩宽袖长都正好,套着棉衣又暖和又舒服。我心里真是得意极了,总是时不时就帮她扯扯衣角,好让衣服显得更平整一些,好像我们之间突然颠倒了位置一样.很多年前,她为我穿上一件新衣,大概也是这么沾沾自喜吧.
    妈妈健步走着,看得出来她心情愉快.我问妈妈,为什么你不让爸爸去呢?妈妈居然回答说,她一年到头围着锅台转,现在快过年了出来透透气也是理所当然的.哈,这才是真正的目的,怪不得跟爸爸急呢,所谓自己人外人都是托词.我说,那你干吗那么跟爸爸急,人家也是对你好,不想你走那么远的路.妈妈说这个她知道,但是爸爸不应该没想到她想亲自回去上坟.然后她四面望了一下,赞叹道,出来走走多好啊,我在家快闷出病来了.听妈妈这么说,我简直更为爸爸叫冤了.
    弟弟刚开始没和我们一起去,但我和妈妈刚出村子他就追上来了,身上装着一盒子画炮,走几步就要往雪地里扔一个.他基本上不能算是在走路,一会儿蹦一会儿跳,一会儿还要在雪地上滑几步.他问我,二姐,你滑雪的时候是左脚在前还是右脚在前?我说,我都可以,他说,你用右脚滑个我看看.我试了试,差点在雪地上栽个跟头.这时候妈妈总会说,看车,小心摔倒等等.出于第一马路上基本没有车、第二我们根本不怕在雪地上摔跤这两个原因,我们基本没有听她的话.
    路过一个村子的时候,我们拐进一个商店又去买了一支上坟的鞭炮.不是已经够了吗?我问妈妈.妈妈说,还差一个,然后开始给我和弟弟讲起一件事来.太久远的事情,听起来像是一个传说.
我突然觉得,在这里连贯地讲述妈妈所说的事情是艰难的,只能简略地说了。
    大概在抗战期间,外婆抱着不满一岁的舅舅,追赶被拉了壮丁的外公一直去到北京.在找到我的外公之前,她认识了另一个逃难时帮她的人,后来那个人成了外公外婆的朋友.他们在北京郊区谋生时,得到了他很多的帮助.那个人后来一直没有结婚,跟外公外婆形同一家,非常宠爱我的舅舅.解放后,外公外婆回到了祖籍,就是我去上坟的那个山村,开始了更为艰难的生活.几年之后,他们的朋友,背着一口木头箱子从北京来了,箱子里装满了大舅舅的小衣裳.据说他在外公他们离开后生了一场大病,大病之后就决定来找他们了.而来了之后,他就没有再离开.他留下来跟外公外婆一起开荒种粮,养活他们的四个孩子,直到他生病后死在这里.外公外婆曾经劝他回老家,他说,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呢?
   那支鞭炮就是给他买的.
   他的坟不在外公家的祖坟里,而是在一处对着山谷的斜坡上,一条路从他的坟边经过,除了一块刻着他名字的青砖外,再也没有别的标志了.妈妈说,我们之后,谁还会再想起他为他烧钱落纸呢?为此,她不能原谅他一辈子无家无后,用她的话就是,为什么这么不争气不能自己成家立业呢?
妈妈说出了她的猜想:大概那人跟外婆是很有感情的.他去世后,外婆回娘家路过他的坟,没有什么可以作为祭品,就在沟底的柿树下捡些提前落了的小柿子给他摆在坟前。妈妈说,他们小时候有时半夜突然不见了母亲,一找准是坐在他的坟前哭.而那个人在临死的时候,也曾经对外婆说,要把他埋在家门口对面的山坡,好让她一出院门就看见他在那里.他果然在那里了,而他对着的那扇院门已经紧紧关闭好多年了.
我们在他的坟前放了鞭炮.清脆的噼啪声在下午的山谷传出去很远,鲜红的纸屑掉了一雪地,我们的脚印还踩出了雪下边黑色的泥土.妈妈把纸钱烧了,说,伯伯,跟我们一起回家过年,我们走哪儿你走哪儿.我和弟弟跟在妈妈后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磕了四个头.
    顺着他坟前的那条路,我们很快就到了外婆家的家门口.院门紧锁,没有贴对联.房前房后的果树几乎都没有了.葡萄架塌了,李子树砍了,苹果树长荒了,不知道谁家的垃圾一直倒到了外婆家门口.唯一没有变的大概是房子的青石,仍旧像咬紧的牙齿一样,让人想起一个倔强得一言不发的人。
    我的童年很多时光是在这里度过的.每到秋天,我和姐姐就来到这里,把桃子苹果和梨用篮子挎回家.我的外婆,身板硬朗,在院子里用木棒捶打着黄豆夹,看见我和姐姐来了,就问我们:妞妞,你妈在家干啥呢?她是在外公去世十年后去世的,当时我正在读高三,赶回来参加了她的葬礼.她和外公合葬在祖坟里。记忆中那是一场很热闹的葬礼.
    从外婆的门前经过,妈妈说她忘记带钥匙了,不然可以到院子里去看看。看看又怎样?她随后说。我在门口枯干的牵牛花藤上摘了一些种子,装在了自己的口袋里。外婆的门前一到夏天总开满了紫色的牵牛花。
出了村子,爬上一个长有苹果树的土坡,终于到了外公外婆的坟前。我把鞭炮挂在旁边一棵小树上,用香点着了。又是清脆的鞭炮声,鲜红的纸屑在空中飞着落在地下。不同的是,这次是在一块农田里,地里有青青的麦苗。我和弟弟乖乖地跟在妈妈后边磕头,就听妈妈说,爸,妈,我把伯伯叫过来了,你们一
起去城里我哥家过年吧。
有盘缠,有干粮……
    我们从地上爬起来,打掉膝盖上的雪,开始往回返。这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我突然觉得很饿,抓了供飨过的点心就往肚子里填。弟弟却正好相反,吵着要上厕所。妈妈说,这么辽天野地,哪有厕所;又要手纸,我和妈妈在口袋里叟了一遍,除了几张零钱外再没有任何纸片了。最后,弟弟只好忿忿地跑到一个避风的墙根去解决问题。妈妈派我给他找点东西擦屁股,我找来找去,什么也没找到。妈妈介绍了她小时候的经验,让我给他送了些玉米杆,并详细传授了使用方法。
    我和妈妈站在路上等他,妈妈讲起了她小时候到生产队里闹娱乐的事情。
    我们等了弟弟大半天不见他踪影,我大声朝弟弟蹲着的墙角喊,快点呀,我们一大堆人马都等着回去过年呢!
    我和妈妈、弟弟终于走在了回去的路上。有时,我们会迎面碰到一些上坟的人,手里提着装有鞭炮和供飨的袋子。妈妈给他们打招呼或者猜测走过去的是哪个村子的人。而我毫不怀疑,在我们的身后,还有另外一群人在说说笑笑,跟我们一样因为新年而无比快乐。

乌村笔记

3月 11th, 2005

——有时我混淆梦境和真实.这种混淆对我的生活开始是一种必要,后来则是一种习惯.在真实结束之后,我对自己说,我终于从梦里出来了;在睡梦醒来的清晨,我看见梦里的鸽子还在我的手中.

——有时我混淆我和别人.这种混淆带着儿童的天性,如同跟随某人一生的坏习惯,但他知道它是他在世界上最长久而亲密的伙伴.

——有时我畏惧光明,一切事物因为过于清晰而失去柔和的边缘;在光明的世界,我是一株影子植物,开影子的花朵,但不散播影子的种子.因为这世界也不适宜有太多的阴暗,如同夏日不适宜有太多的阴凉.

——有时我信赖语言胜过讲述它的人.我见过花朵一样迷人的语言,生长在一些说谎的嘴边.我也见过有人的沉默如同山崖,没有语言能够攀援.

——诚实是因为愚钝.如果我能编一个美妙的谎言骗住全世界的人,我还是不会去做,因为我还不够勤快.

——有时我感觉到它,切近,清晰.如同一枚果实从一开始就感觉到它内里的核.是的,上面布满花纹,紧紧封闭.是的,死亡是一个秘密,我们谁都不能走漏风声.

——我还能对你说什么呢?我将停止一切言说.从现在起我改变自己的职业,不再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后来你在别人的口中听到我的名字,作为一个故事里的角色,推动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情节.

——这世界大概有很多痛苦,我不知道该卑鄙地庆幸还是高尚地内疚,或者是漠然地认为一切都是必然和轮回.最好是痛苦亲自走过来,我忘记思索,更不需要做作地表态.

——渐渐地有了回忆,如同一个吝啬鬼积攒了一堆硬币,开始时不停地倒出来数,一遍又一遍,后来就数不清了,于是开始只数那些最旧的,虽然早已毫无用处.

——有时我感觉自己的心像花朵一样充满美好的愿望;有时却像它下面的沼泽

《孔雀》/《论语》

3月 7th, 2005

2005年3月6日
    《孔雀》里有一个分糖果的镜头,在读孔子《论语》的时候想到了,觉得很有意思,此为记。
在《季氏十六》中,孔子说,“丘也闻有国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盖均无贫,和无寡,安无倾。”
   《孔雀》中分糖事件就发生在中国七十年代一个普通的家庭中。那是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人们只有在过年的时候才会有为数不多的糖吃(我们这一代人不曾体味过他们的苦涩,也因此不可能知晓他们的甜蜜)。家里共有五口人,爸爸,妈妈,智力有问题的哥哥,妹妹和弟弟。共有106块糖。为公平起见,妈妈取出了其中的一颗,除以五,得出每个人应得的糖果数量。每个人都拿过后,妈妈说话了,按照惯例,爸爸妈妈每人从自己的份子里给哥哥10颗,弟弟妹妹每人给哥哥5颗。弟弟和妹妹显然对妈妈不公平的分配感到气愤,但还是极不情愿地把糖果推给了傻乎乎的哥哥。
   从弟弟妹妹的反应来看,我们不能说妈妈的分配是公平的,但是我们又觉得这种不公里隐藏着比公平更为珍贵的东西。首先,妈妈的分配是以公平为前提的,105处以5,不多不少,人人有份,毫不偏私;其次,妈妈在第一次分配的基础上实行了再分配,而她遵循的原则实际上还是公平原则——哥哥在一个方面处于劣势,他应该得到更多的补偿——这是公正原则或者说是爱的原则。尽管弟弟妹妹不能理解这种爱,也得在妈妈的权威下执行。正是在两次分配之后,他们之间才达到了真正的平衡(第一次分配只能是形式上的平衡)。
   我们至少可以从这个简单的小故事里得出如下结论:一个社会的问题不存在于物质的多寡,而在于分配体制是否合理。当现实向我们证明有裕社会只是一个白日梦时,我们不应该再把目标死盯在创造财富上,而应该同时考虑如何来分配这些有限的物质。即便在一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安定的民生也是可能的;而在所谓的盛世,食不裹腹的贫民照样比比皆是。正是社会的财富分配体制,而不是它的财富创造能力决定了它的社会性。这种分配的公正还要体现在,社会要对其成员中的特殊群体予以特别的关照。这种关照表面上来看属于道德范畴,并且使很多人在道德压力下不情愿地实现了利益的让度(如故事中的弟弟妹妹),但正如我们在分糖故事中看到的那样,它的根基却是人无私的爱的情感。就像我们不能说那个故事中的妈妈更偏爱哥哥(表面上是)一样,我们也不能说一个社会中这种分配上的倾斜是不公平的。或许它的确是不公平的,但它是公正的。而这种公正,对建立一个融洽和谐而非弱肉强食的社会是必须的,正如它体现了一个家庭的温暖与包容一样。
    《孔雀》中这个分糖的场景让我觉得分外亲切,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吃苹果。四个孩子,两个苹果时每人半个,一个苹果时每人四分之一,以至于把苹果切开来吃几乎成了我的习惯。但是,我的有些朋友却并不能理解这些。他们太过幸运,因为从来没有人会分掉他们童年的另一半苹果;而我也太过幸运,从我的童年起就有人和我一起分享一个苹果的甜蜜与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