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2012

变迁

12月 26th, 2012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丢掉了写日记的习惯。写在本子上,完全写给自己的那种。这种丢失就好像这样一个故事,原来有一面湖,时时倒映出一个人的影像,她也总跑过来整理自己。随着地质变迁,这面湖越缩越小,终至消失。她开始在这湖底形成的洼地劳动,却感到渺小而形单影只。因为她再也看不见自己,那个自己也看不见她了。
人的成长就是这样的地质变迁。但是这样的失去,也是成长吗?

算术

12月 11th, 2012

粗略估计
世上爱温暖的人
多于爱清寒的人
爱鲜花的人
多于爱早霜的人
但爱星星的人
不会多于星星的个数
爱同一颗星星的人
多于看不见星星的人
一场雨,将大于等于
一次国王的加冕
一次日出,绝对大于
所有的国家荣誉
所有的城市相加
不能抵消一个村庄的存在
一切复杂的语言
皆远远小于沙漠的寂静
和大海的低吟
而在所有这些事物中
没有生命能够小到
忽略不计

燕落

12月 4th, 2012

燕落,还是雁落?
也许你和我一样,也还记得这个地名。
那一年的清明之后,几个朋友一起约好去古北口长城。在北京北站搭乘早上七点的火车,坐四个小时到达。不曾料想,那是年轻时光里一重迷雾的开端。只是当时并不知晓,只管欣欣然,兴高采烈地去郊游。如今回想起来,风景人物也似乎俱已忘却。
唯一清晰记得的,倒是这两个字:燕落。
那是我们在火车上遇到的两个小女孩。八九岁,明眸如星,羞涩而好奇与我们这些陌生的大人说话。和她们相比,我们是来自繁华世界的大人。
她们是好朋友,趁着星期天,一个女孩去外婆家,另一个陪好朋友一起。两个女孩,趴在列车的桌子上,叽叽咕咕地逗笑。车窗外四月的风景在缓慢地移动,像流动的画框。
我们坐的这辆火车真的很慢,像犯困的人一样摇摇晃晃。
大概我的心里其实很羡慕她们吧。羡慕她们可以这样坐着火车,和好朋友一起去外婆家。
而我已经长成了无可奈何的大人。我的外婆家已经是时空之外的事物。
我举起相机,给这一对好朋友拍了一张照片,并承诺回去后把照片寄给她们。
我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
等我回到学校后,一次正在忙着什么事,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其中一个女孩打来的。
全然忘记在电话里都讲了些什么。总之竟然没有留下她的地址。
而最后的最后,我也没有把她们的那张照片寄给她们。
存在电脑里的照片,几将辗转,已经不知被搁在了哪个文件夹里。
这种可以在电脑上随意新建的文件夹,正在变成一些神秘的空间。存在而又不存在。
但是我一直记得那张照片里,那两个女孩的眼神,黑白澄明,无邪而狡黠,正是童年的样子。
正是她们告诉我,她们住的村子,名字叫燕落。
又过了很多年,我在密云境内骑行。路过一个小村子,名字就是燕落。
其时已黄昏。我们预定的投宿之地还在前方。经过这个我从未来过,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来的地方,一瞬间,有温暖和怅然从心上掠过。
女孩女孩,你们已经长大。你们还是好朋友吗? 

来自骗子的民意调查

11月 1st, 2012

在我庸庸碌碌的一天又快结束时,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打了进来。接通后,一个女声自称要做一项关于民众看病难的调查。

实际上,从听筒里捕捉到看病难这个词开始,我的脑袋就溜号了,我心想,哈,终于开始关心民生疾苦,想听听屁民们的心声了。一种公民的(好吧,我承认我一直还把自己当作公民一枚)责任感油然而生。也许有很多理由推脱挂掉这个电话,但是那一刻我选择了积极配合。要知道,这比央视记者到处找人问你幸福吗真诚多了。

电话里的人问道,你觉得平时上医院的费用贵吗?

嗯。我说,停顿了一下,脑子里迅速回想自己最近一次去医院是什么时候,花了多少银子。

在我沉吟思索的时候,电话里热心地提醒我有几个选项可供选择。于是我选择了“挺贵的”。这个大家都感同身受,只要进了医院,哪怕是小感冒啥的,没个几百块出不来。

电话里接着问,你觉得应该在哪方面改进,是住院津贴,重大疾病还是平时的医疗费用?

啊?我说,你再重复一遍好吗,我没听清选项。实在地说,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严重干扰了我的听力。

我又沉吟着开始思考。迄今为止我和医院没有打过太多交道,只有我的生育津贴我家树宝快会打酱油了,还没有拿到,这个该归为哪个选项呢?

在我犹豫不定时,电话女声热情地提醒我:是不是选全部都需要加强?

当然当然!我忙不迭回答,简直对电话里的女人要心生感激了。

接下来的问答就流畅多了。

你的职业?

职员。

为了信息的真实性,您贵姓?

刘。

名字呢?

XX。

为避免信息重合,能告诉我们你是哪个区的吗,东城还是朝阳?

噢,都不是,是顺义。

你是哪年生的?比如我是1987年的。这样我们就知道信息来自哪个年龄段。

于是我告诉了她我是哪年生的。

我们的对话停顿在她问到我的生日的时候。我沉默了。

SHIT!我终于意识到正在发生的事是什么了。但还不太能确信。而且我不知道怎么跟忽然变成了骗子的人讲话。这个断裂让我很不适应。

电话里的女声催我:快告诉我呀,就差一项就完成了!

我肯定是气傻了,脱口而出:你是骗子吧!

话一出口就听到隔壁同事的笑声。原来他们一直在听我讲电话。

听筒里的女声还在催我快告诉她生日。就差一步就完成了!好像根本没听到我揭穿她的话。

我也撕破了好公民的面具:凭什么要告诉你!

没想到她回敬我,那你扯那么多废话干嘛!

啪,电话断了。

她最后的语气中充满了怨恨。好像我很对不起她。

我后来想想,是啊,我简直太对不起她的耐心了。我难道不应该把生日也告诉她,好让她开开心心地去查我的银行帐号吗?毕竟只有他们,才能想出这样一个天才的骗局!如果我还敢再蠢一点的话,就是被他们骗了还要感谢党感谢政府呢。

这个电话让我及时地更新了内存的祖国人民的骗术进展。别的方面有没有与时俱进我不知道,这个真的亲身体会到了。

莫名地想起一句流传甚广的电影台词:我总是依赖陌生人的善意。而在我们这里,它却是骗术得逞的秘诀。想一想,真是让人不知心恨谁。

但是,不要怕。在回家的路上我告诫自己,任何骗子都不能毁掉我心里认为正确的事,我的希望和热忱。我希望有一天能接到一个真正的关于民意调查的电话。

顺便看风景

10月 22nd, 2012

透过轻轨二层候车大厅的玻璃,远远看见一棵小树上一片嫣红。已经红了好一阵。开始错以为是牵牛绕在了树上,今天忽然觉得不是。因为不远处就是栅栏,上面也攀垂着红叶。是爬山虎吗?我不知道,总之那种叶子会红得极为透彻,像湿润的火。

我远远地望着那棵被如此盛装的树,在等车的几分钟里,真心觉得它是这个秋天所见的最美风景。但是我却也知道我不会再去走近它,虽然隔着其实不算远的距离。是没有时间吗?算是吧。早上总在匆忙地赶地铁,傍晚回来由于白日渐短已经华灯璀璨。

然而另有一个原因更令我自己信服。那就是我开始能够接受美丽的风景与我之间的距离。我不是非要跑到它跟前一看究竟才可以。我也可以是路过,是等车闲暇时的凝望,是彼此独立而自在的两个。

够深刻吧。我竟然拐弯抹角地谈到了人生。那是因为我从少年或更早时候起一直受着远处风景的吸引。我心里总觉的有一个更好的所在,有一种更好的人。现在我明白或者说生活教我明白,不必到远处去。世界的起点和中心就在自己这里。美丽的风景如果恰好成为生活的背景,当然是幸运的事,可是没有必要把替换生活的背景当作生活本身。比如雪白的桌布能令就餐愉快,但吃饭本身并不是为了桌布的漂亮。

说白了,只是顺便看风景。

纸上的秋天

9月 24th, 2012

不会再有一个秋天
和这个秋天一模一样
月亮的毛色只是相似
天空的蓝丝绸是另外一匹
不会有同一个朋友远道而来
小提琴在月光中漂流,寻找着琴手
但已经是另一把,寻找着另一个

纸上的秋天

9月 24th, 2012

春天不便写在纸上
夏天应交付夜风与流水
冬天必须对一些事保持缄默
才算得上你已经领悟
秋天是个例外

秋天与雪白的纸本是情侣
秋天应该好好写在纸上
以挽留那最后的一树碧无情
千山余落晖

写在纸上的秋天
是写给秋天的情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