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chive for the ‘阁楼上’ Category

凭空相信

4月 15th, 2005

(一)
为什么总是在下午,石头开花,
雨下落,光线微微偏转,
人走进另一个时间

河流从头顶,流过,
开花的树木,如同岛屿
行路人稍稍停泊,再次远行

孩子们跑过草地,双臂张开
春天的空气,充满身体

这个季节,他们随时起飞
实际上,他们总是随时起飞

(二)
青草的气味带来眩晕
因此我猜想自己是野蛮的

我希望,整个春天
住在青草的伤口上

把它挖得更深,挖成一口井
让更多的眩晕从井底冒上来

整个春天,我趴在青草的井台上
一个眩晕的入口

(三)
渐渐地,我惯用夸张手法
尤其是在这样的春天,我想

如果明天你突然老了,或者是
干脆死了……

至少把今天过完,还要挥着手
大声说出,再见——

(四)

你凭空相信,那株桃花还没有开
它等待你的火车穿过中国
把北方的干燥和疲惫
带到它的枝条下

忽然,
它们全部打开自己,看见你
一个从远方到远方的陌生人

而我也凭空相信,你所说的桃花
已经开过了
在你的火车离开站台之前
在你想到去看它之前

或者,还在所有的春天到来之前

(五)
这里的人,天使般来去轻盈
每人都有上千把钥匙

他们互相猜测着
把对方装进自己的盒子,锁上

然后,他们把钥匙铸成汤勺
或者是门的把手

(五)
而我是粗俗的

我想要一把镰刀和一块麦田
或者是,一副弓箭和一个敌人

我想受伤,想流血
在劳动中,或
在一场战争中

因此我猜想自己
还是野蛮的

如果黄昏有不能

4月 13th, 2005

为什么总是下午
石头开花,雨下落,
光线微微偏转,人
——走进另外的时间

一条河,环绕开花的树木
公园的栏杆,从马路上走过
你的双手举起,水纹荡开

只有黄昏能

4月 13th, 2005

世界是亘古岁月美丽而天真的游戏。
        ——赫拉克利特

如果缘何人生终究有其价值,
为了观看苍穹和整个宇宙的秩序。
           ——阿那克萨哥拉

没有人敢于身体力行哲学的法则,没有人怀着单纯的男子气的忠诚以哲学方式生活,
这种忠诚曾迫使古人——不管他身在何处,不管他从事什么——一旦向廊柱宣誓效忠,
就作为斯多噶(廊柱派)行动。
               ——尼采

一个巨人越过岁月的鸿沟向另一个巨人发出呼唤,不理睬在他们脚下爬行的侏儒的放肆喧嚣。
                                    ——叔本华

                                            摘自:《古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

什么是要读的书?什么是要过的生活?
什么是正经?正确的道路,或者是公认正确的道路。
然而,之外呢?
在道路的外边,在世界的外围,
我寻找一个中心。
怎么样把自己从泥土里塑造成人,用一双上帝的手?
他有完美的技艺。我不得不一再尝试。
重新再来。重新,再来……仿佛在海滩上,抹平上次游戏的痕迹。
直到……为止。

如果有一位神,在高处,请原谅我的痴迷吧。
只有黄昏能带她回家。

风筝飞过头顶

4月 6th, 2005

小鬼有点伤心,看样子。虽然他嘴上说那个风筝不好看,飞走了还是让他有点难过。
它的线缠在三棵树上,一棵悬铃木,两棵白杨。现在它还在校园上边的天空飘着。
我喜欢它的尾巴,很长,有点点透明。但再也拿不到手中了。
我们眼睁睁看着它的细线掠过草地。
真快呀,放飞一个风筝可真快。从我们去金五星在那里跟人砍价,到它从我们手中飞走,有多久呢?
我还没来得及握住它的线,还不知道高处的风如何从一根细线上来到我的手中。

看,飞走了吧。严重警告,除非你想放它走,否则不可尝试。
风筝可不跟什么人开玩笑。一去不回头。虽然它也走不了多远,终究是被树缠住,挂在那里。

晒太阳,一直晒.

4月 2nd, 2005

晒太阳,一直晒.
睡觉,一直睡.

醒着,就一直醒着.

一不做,二不休.
搞不清楚是惰性是习惯还是另外的什么.

因了我的懒惰

3月 31st, 2005

又开始从头读《伯罗奔尼撒战争史》,因了我的懒惰,这仗又得从头打起。
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遥远的事物,越是让我着迷。大概还是因为有想象的空间。
无边的海洋。辽阔的大地。遥远的时间。他们以什么什么的名义互相征战撕杀。
不管别的,就凭他们翻山越岭或横跨海洋去攻击敌人,
就凭他们慷慨激昂的演说辞,都让我觉得他们伟大。
连一个普通的轻装步兵都很伟大。

修昔底德一开始就说了,这是一次伟大的战争。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坐在这里,还被鼓惑得跳起来。
困兽一般。

给我海洋,给我大地,给我一场史无前例的战争吧。。。。

对着墙壁唱歌

3月 26th, 2005

                                                 
    有一段神秘的时间,米米发现早晨自己总会在不同的地方醒来.有时是在一棵正在开花的苹果树下,有时是在一口水井边上,还有一次是正走在路上,有人问她:米米,这么早干什么去呀?米米就咕哝着回答,啊啊恩,然后绕个弯儿回家.幸好这些地方离家并不太远.
    可是,一次醒来后,米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那天早晨,应该是早晨了,天还黑着,屋子里什么都看不见,米米摸索着墙壁去开灯,却发现墙上的开关没有了.再摸摸周围的墙壁,也没有.米米顺着墙根,摸到记忆中门的位置,发现门也不在了.米米沿着墙壁一直摸下去,终于明白自己根本不在昨晚睡觉的房间,而她也根本不是睡在一张床上.脚下的地很不平,布满了高高低低的突起,一会儿是一个下坡,走几步就又变成了上坡.米米转了一个圈儿,居然回到了刚才起身的位置,原来那不过是一个像小凳子一样的突起.米米坐下来,想哭,终于还是忍住了.在这个时候,哭有什么用呢?
    这是一个既没有门也没有窗的球形物,米米现在就在它黑乎乎的肚子里.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呢?米米想着,用手去敲墙壁.嗵嗵嗵,墙壁发出木头的声音,像一口大箱子.难道是一个空心的大木球?米米猜测,如果是个大木球的话,会不会滚动呢?她试着朝一个方向走去,果然,木球朝米米走的方向滚动了.啊!米米惊叫起来,一下子来了精神,又朝前很快走了几步,木球滚得更快了,米米脚下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米米很快就爬起来了,她试着朝一个方向跑起来,于是脚下的球也跟着她的脚步越来越块地滚起来.
    这下子米米可乐了,她还从来没有玩过这么有趣儿的玩具呢.好在木球里边没有特别大的障碍物,虽然黑乎乎的,米米也没有摔太多的跤.尽管如此,米米还是一连三次在那个小凳子一样的突起那里摔了跟头,最后一次把左边的脸磕破了.不过,米米一点顾不上疼,继续在球里跑来跑去.因为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个更好玩儿的办法:朝前跑一小段再倒过来跑一小段,这样木球就会像个摇篮一样左右摇晃了.
    这么玩儿着,米米满头大汗,把什么都忘记了,好像呆在这个黑乎乎的大木球里是理所当然一样.
休息了一会儿后,米米才想到呆在这个大木球里出不去是个严重的事情.怎么办呢?米米又敲了敲墙壁,嗵嗵嗵,还是木头的响声.不过,很快米米就有了一个好主意,如果这个木球朝一个方向滚动会有什么结果呢,比如,会不会像颗鸡蛋一样从桌子上滚下去,摔碎在地板上?啊,真是太有希望了!
    米米于是站起来重新滚动木球.这次她认准了一个方向,不再闹着玩儿了.滚啊,滚啊,米米觉得自己的两条腿都已经发软了,这个大木球还是没发生任何意外.大概滚出去多远啦?会不会滚到家门前呢?可是,就算能滚到,爸爸妈妈也不会知道米米在里边.如果米米在里边喊起来,说不准爸爸会吓得还一脚把它踢得远远的呢.米米躺在球底琢磨着,心里有一点点沮丧了.
    可是,过了不一会儿米米就又跳起来了.不成!这样躺着肯定不是办法,还得朝前滚!对,超前滚,就有希望.这样想着,米米脚下加快了速度.
    米米在里边小跑着,木球也跟着她的脚步轰隆隆地滚啊滚.谁都不知道这个大木球要滚到哪里去:不知道它会不会像鸡蛋一样掉到桌子下边,或者是像栗子一样跳进火中,更不知道会不会像彩色的玻璃球一样落进老鼠洞里.好多的可能啊,但对米米来说却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必须滚动木球,一直滚下去.
    突然,米米的木球撞到了一个东西.砰的一声,米米被震得在里边摔了一个跟头.啊呀,米米摸了一下被撞疼的脑袋,赶紧把耳朵贴在墙壁上听外边的声音.哈,真是的,撞得太急,木球又被弹回去了.米米站起来,小心地挪动脚步,让木球慢慢滚动.终于,她听见一声轻轻的碰撞声,然后感觉到自己的木球靠在了一个物体上.她用手敲了敲撞击处的墙壁,墙壁发出的声音明显地不一样了.哦,米米长长吐了一口气,坐在了地上.
    接下去,米米决定不停地让木球滚动撞到刚才的物体上,直到木球被撞坏为止.据刚才的撞击来看,那应该是一个固定的物体,比如说一面墙.米米被这个希望鼓舞,一下子又跳了起来.她在木球里前前后后地跑啊跑,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要命的是,木球每撞墙两次她就要摔一个跟头.因为双手用来捂耳朵,就不能用来保持身体平衡,所以她的一双手只好捂耳朵和保持平衡交替进行.最后,米米终于跑不动了,而木球,敲敲墙壁,还是完好无损的样子.米米把木球最后一次转到小凳子的位置,坐在那里,小声地哭起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呢?米米觉得肚子里有点饿了.她捂着肚子,眼巴巴地望着看不见的球形屋顶.多么坚硬的一个木球呀.米米想起自己曾经用嘴去咬一颗核桃,结果磕坏了一颗牙齿,最后还是妈妈用锤子帮她砸开的.难道它会比核桃还要坚固吗?可是谁又会有这么一把大锤子把这颗"大核桃"砸开呢?想到这里,米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真可怕啊.

    就在这时,米米听到一阵由远而近的轰隆声,跟自己木球滚动的声音很像.这声音越来越近,米米甚至能感觉到脚下的地在微微地动了.最后,米米的木球终于被轻轻地撞了一下,并稍稍滚开了一点儿.同样能够判断的是,对方也被弹回去了一点点.
米米坐在小凳子上没有动.她真是不想再动,也没有力气再动了.
过了一会儿,米米的木球又被轻轻撞了一下,只是这一次更轻,撞击之后,双方都没有被弹回,而是轻轻靠在了一起.
    米米猜想,可能对方也是一个大木球吧,也许那里边也有一个"米米"?想到这里,米米不敢乱动了.如果她动,她的木球也动,或者是对方的木球动,他们就可能永远也碰不到一起了.两个在木球里边的人,要操纵两个木球碰到一起,无论如何都是困难的.嗯,很困难.米米朝自己点了点下巴.
米米抬手,想敲敲墙壁,看是否有人回应,但是她停住了.因为,她忽然听见有人在唱歌.歌声隔着两层墙壁,很细小了,但还是可以听得清楚——
木头球球,我在球中,滚来滚去,春夏秋冬。
木头球球,你在球中,滚去滚来,无始无终。
……
……
这样唱了两遍,歌声没有了。
    米米坐在小凳子上,听着从隔壁传来的这首歌,开始静静地流眼泪.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很难过,这一天最难过的时候就是听到这首歌.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为一首歌如此难过过.
安静地,安静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