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形记
12月 5th, 2008
一晚的大风,已扫去了城市上空的烟尘。一脚从门洞里跳出来,跳到早晨八点之后九点之前的阳光里,顿觉周身轻盈。想跑起来,飞快地,在寒冷甘洌的空气中,试一试我的双腿,是否依旧敏捷,有力量。
而忽然有了悔意,像一匹清晨的小马,懊丧于昨晚晦暗的梦境。哎,苍穹之下,我的执着,为着得到一粒微尘般的爱。它如何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那么,如若我放弃了,放弃了我的重复的问询与奇特的专注呢?
就会在这个早晨,脱缰而去,再不计较我的所得。
12月 5th, 2008
一晚的大风,已扫去了城市上空的烟尘。一脚从门洞里跳出来,跳到早晨八点之后九点之前的阳光里,顿觉周身轻盈。想跑起来,飞快地,在寒冷甘洌的空气中,试一试我的双腿,是否依旧敏捷,有力量。
而忽然有了悔意,像一匹清晨的小马,懊丧于昨晚晦暗的梦境。哎,苍穹之下,我的执着,为着得到一粒微尘般的爱。它如何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那么,如若我放弃了,放弃了我的重复的问询与奇特的专注呢?
就会在这个早晨,脱缰而去,再不计较我的所得。
12月 4th, 2008
阳光这么好
阳光这么好,于是觉着自己很辜负,这冬日暖阳。
我消失了。而且好像再也找不到它了。
四周是这么透明,寂静。我既不想发出声音,也不再想听到任何回声。
点亮一支蜡烛,再亲手熄灭它。
我需要再次开始,需要一颗珍贵的种子。
因为过去的已经收割过了,属于上一个秋天。
可是我还没有找到它。因此我好像陷入了昏蒙。
12月 2nd, 2008
周日出门,想带一本小书在身上,于是从书堆中选出了两本,一个《朱自清马茂元说古诗十九首》一个《苏格拉底的申辩》。琢磨了一下,带了前者。这书是李辉的,借来大约是看过的,只是看了又忘。从前为自己的忘性沮丧,写到这里时忽然想通了。看过忘记也许并不是坏事,或许正是那书的好,如同某时某地的风景,唯身临其境才能感觉到它,但却无法记忆。及至重游,只觉得一切都熟悉又新鲜。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在”,要求你必须真正地“在场”,而非借着压缩过或过滤过的回忆。
上公车后,开始翻看。第一首依然是:行行重行行,与君生别离。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可惜,我的漏勺脑袋现在又想不起来朱自清的解说了。大概是讲了一些古典文学的知识,哪句话从《诗经》里化来,哪句从《楚辞》化来,云云。这些都按下不说了。
且说不久前朋友问的那个问题:为什么现代诗中很少写离别的?参照上面这首古诗,我的回答是,现代人轻离别。琵琶女说“商人重利轻离别”,现代人虽然不是个个都是商人,但思维也都遵循着经济和利己的原则。如何简便易行,便如何行事。上诗中的那个女子,放在现代社会,有甚好悲伤的,鸟飞兔走,去马来牛,嫁作他人妇就行了。可是偏偏还在那里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地地道道的一根筋。
然而我们虽然已不再是一根筋,却好像还对此念念不忘。辗转多少人事,寻找着心里那同一个影像,现实却是总觉着心意难以契合。可是,这不过是因为太自我了,一切皆成了为我所用,来则来,去则去,哪里还会再“重别离”。倘或视人如己,他人既不是我们的工具,也不是我们的经验,而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这样的分离自然是疼痛的,是足以忧伤以终老的。因为你从此以后是一个残缺的人了。
12月 1st, 2008
像一只铃铛被拔去了舌
我失去了叮当作响的言语
一张虚设的嘴
空气在其中自由地来回
制造着同一种声音:
生活呵,生活呵……
但它不属于我
叹息和啜泣不属于我
我的言语带着木质的温柔
和金属的光辉
它宁可夭折
在夜里梦像一列列火车驰来
本世纪的和谐号
轨道下的呐喊无声
大概有一年之久,我最为所困的一个问题是语言的问题。为此还兴起了读某人的书的念头,可是对我有什么益处呢?我仍旧无法从现在的这个怪圈圈里跳出来。不想说话,不想说话,不想说话,聒噪得很。可是这也等于放弃了一种深入的可能,只在表面上打转转,对自己,对外界都是一样。可是,这令我多么惶恐。像顺流而下的人在船上打起了瞌睡,及至睁开眼时,轻舟已过万重山。
11月 28th, 2008
抓到一只小虫,只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压住,它就再也挣扎不掉。仔细看,它好像在低头咬,用尽力气的样子,但我浑然不觉。它太小了,它的嘴巴当然更小,牙齿自不必说,就更更更小了。又见它扬起头,抻着脖子,像一头牛使劲气力,要挣脱压在身上的巨石。这一回我感觉到了力量,来自它,虽然何其微弱。我一直举着这只小虫,放在眼前,但依旧看得不太清晰。它的分叉的触须动来动去,像机器人摇摆的天线在发射或寻找着信号。它有没有发出求救的信息呢?有它的同伴知道它身陷危境吗?它自己怎么想?
想着前几日看得那个动画短片,镜头不断推进,在水底的一段树枝构成的丛林里,生活着一种细小美丽的鸟类,头戴羽冠,悠然来去,在属于它们自己的宇宙中,而这宇宙是我们的目力所不及的。因此而感到惊异,原来还有另一个世界呀。
这只疑似蟑螂的小虫,在手里逗留了半刻,终于不忍心将其置于死地了。问朋友怎办,答扔到窗外去。再好不过了,于是听见他开窗户的声音。对于那小虫来说,窗外可真是另一个天地了。只不知道这半刻中的苦命挣扎,用了它生命时间的几分之几。
然而今天早上,正要去洗脸,又见地上有一只虫子,疑似昨天那只小虫长大了的模样。我一脚下去,它在劫难逃了。
11月 21st, 2008
《在亚历山大的宴席》中,约翰·德莱顿描述了他的英雄在酒足饭饱之余,重述他的那些业绩辉煌的故事:
国王自得难按,
将打过的战役又打了一番;
再一次击溃了所有敌人,
将已经杀掉的又杀了一遍。
150年后,托马斯·赫胥黎在一次争论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后,不愿乘胜追击,他援引了同样的想象:“我们的生命太短了,不能将已经杀掉的再杀一遍。”
11月 19th, 2008
在每一个睡意沉沉的早上
或百无聊赖的下午
我们相约去喜马拉雅
去,一定要去,我们打赌
一想到那遥远的路程
我们就精神抖擞,从床上一跃而起
但今天,还是要先去上班
每当心灰意冷
感到生活的眉目越来越模糊
我们就相约去喜马拉雅
去,一定要去,我们齐声说
但也要先去买菜,
准备好今天的晚饭
晚饭之后,另当别论
想离开一个人
就与他相约去喜马拉雅
在迷宫一样耸立的狭隘山口,
天风浩荡,好与他分道扬镳,
这样才算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想定下心来,与某个人一条道走到黑
那就更要去喜马拉雅了
还有比这更长更难更适合你们的决心的路吗
走到那里,人生也就差不多了
也许时间还不够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