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东门回来,路过科技楼后那片玫瑰花丛时,看到一位老奶奶。
很老,坐在轮椅里,右手握着一支玫瑰。
她身后是一位瘦削的中年女人。
想起很久前看到过类似的场景,不同的是,
推车的是母亲,坐车的是孩子。
那孩子手里也举着一朵花,脸上专注的神情能让人想起,遥远的潘神。
或许正是这些细微的事物,带给我对世界的最大信心:
如同最细微的日光从门缝进来,最细微的水在秋草里流动。
因此,无论世上流传着关于它的怎样的恶言,我都应该相信。
相信它作为整体,之中必有一个新鲜、纯洁、生生不息的源泉。
我想的是,为什么人们会把鲜花放在孩子手中?
或许有很多种答案,但都能归结到一个简单不过的想法:
因为鲜花,本身即是美好。
即便它有千千万万种象征或隐喻,也都像泉水一样归属于它实在的起点。
色彩,香气,花瓣的重叠,枝叶的交错,或握在手中时宁静的姿势……
以完全不同的面貌,一朵花就是这样让人感到,在它和人之间存在着某种相似,
某种摇曳不定、似有还无的隐秘关联(当然很多人并不这么觉得)。
因此,一朵花到了一个孩子手中,即便出于随意,也并非完全就是随意。
尤其是,当一朵花,
越过时间的山高水低,再次回到一个老人手中时,它更非出于无意。
呵,或许我还应该反问自己,它怎么又能是有意的呢?
我放在母亲手中的,无论如何都不是当年她放在我手中的。
一朵花,如何能归还,如果它不是已经变成了另外一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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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白白一起午饭,走到西北楼西边的国槐路上,看见一只小鸟,
自行车从旁边飞过,仍傻傻地站在原地。倒是我吓了一跳。
走过去,它也仍然不高飞。看样子它还很小,不怎么会飞吧。
很容易,我把它拢在了手心。
小小的脑袋,小小的爪子,小小的翅膀。几乎没有重量。
可是接下来怎办呢?
我想把它再放飞,白白说它会死掉的。
可是留下来,它肯定也会死的。我不想看着它死。
然而虽这麽想,还是听从了白白的意见。或许还是因为什么什么吧。
于是决定留下它来。
白白说,你有宠物啦,哑巴。
这家伙,一句话说得我转忧为喜,兴高采烈地带小鸟回了宿舍,奉若至宝。
最绝妙的是燕燕,把垃圾桶扣过来给小鸟做了笼子。
白白贡献出了筷子,插在中间,小鸟可以上下跳跃。
好像一切都很完备了。但它能在这里安家多久呢。
我想的仍然是,它会死掉。今天或明天,或明天的明天。在很近很近的时间中。
它此刻,跳越的轻灵,羽翼的闪光、眼光的流转,不过是一小团模糊的幻影……
很久前妹妹给我发过一条短信,一直留着,
她说,姐,一只不太会飞的小麻雀落在我的手上,又从我的手上飞走了……
多么幸福。一只小生灵从不知名处飞来,又翩然而去;
世界尽管辽阔到让人莫名恐慌,却也有如此亲密无猜的时刻。
但不是囚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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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树枝
折断的时间
手上青色的味道
内心闪烁的白
一切都很清晰
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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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记得安徒生童话里那个锡兵的故事吗?
男孩子得到一盒礼物,里边是十二个锡兵。其中的一个只有一条腿。
安徒生是这麽说的,因为锡不够了,所以他只有一条腿。
天。读到这里时我想到了上帝,想到我们在他手中成形之初。
多么性命攸关的一刻,如果当时他手边恰好缺少原料,
现在的我是不是只能单腿直立,或者是……
还有,是否因了我的完整,别人只能残缺,因为世界的总数是不会变的,
有人完整,就必有人不再能完整。
就象一块锡,只有那么多,无论如何塑造,总会有一个人承担单腿站立的命运。
然而,另外十一个完整的锡兵,他们昂然站立的姿势却是无意义的,
因为那站立的姿势,只在那条残缺的腿上显露出来,变成一个有生气勃勃的姿势。
安徒生也这麽想吗,不然,为什么十二个锡兵中只有单腿的锡兵恋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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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地看了一下 ,每颗珠子上的观音像都是一样的,没有丝毫差异。
原来是复制的观音。没有想到时无所谓,一旦有了意识,顿觉它突然变了样。
仿佛它不是来自某某名山,那上边坐着的也不是慈悲的观音。
难道不应时刻牢记我们的时代吗?复制的观音又怎样?
难道要人一颗一颗在那么小的珠子上一笔一画地刻?
劳动力应该尽量珍惜,尽量节约,尽量转化成什么什么。
(何况,这似乎意味着从手工到机械生产的进步呢?)
一切都无可厚非。只有心里那些破烂依恋是可指责的。
但还是想起一件事,大概是这样:
两个西藏的喇嘛花很长时间,用彩砂在画布上画了他们心目中最辉煌的佛的画像,
然完成之后就把它放到水流中,让繁华顺水而去,湮没无痕。似乎是个隐喻。
然而即便我能明白,又怎能舍弃呢?
不忍。是为俗人:又挑剔,大大的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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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才为那次见到王小妮却没有与她说话感到可惜。
应该早一点了解她,了解萧红。
与《呼兰河传》一样,王小妮的《人鸟低飞》含蓄,简洁,优美,
却有一根悲怆的筋脉在底下暗自潜伏,由此生成抗争的力量。
因为她写的不是别人,正是萧红。
我从《呼兰河传》,知道萧红有多么了不起。与她相配的只有“北中国”一词。
她竟然让我感觉到……祖国、苦难这些词在我心中清晰起来。
是因为人先去抗争,才有了四面的墙壁?还是墙壁的逼迫让人以头撞墙?
如果我们从未产生过逃脱绳索的念头,反而以它为空无中的依附呢?
(因为对于甘心于墙壁的人,墙壁反而是一种可靠的支撑。)
或者它就是一个活扣,越挣越紧?或者即便我们挣脱,仍旧要再寻找下一个?
那么自由是不是从这个圈套到下一个圈套之间的空隙?
反过来说,是不是正是为了这样的空隙,我们才不断从这个圈套挣脱,又飞快地钻进下一个?
无论如何都不能把墙壁理解为抗争的结果,因为它直接导致的是屈服,
屈服意味着毫无生机的生命。还有比这更人憎恶的吗?
而倒过来,正是墙壁促使我们去不断抗争,从虚无生成实在,从必然寻求偶然,
从不自由创造自由。概言之,从一切不可能到可能。
我竟然从萧红跳到了舍斯托夫。
记得读《呼兰河传》时,曾经想过,如果谁还不知道什么是悲悯,应该静下心来读它。
它是真正中国式的,既是散文化的诗,又是诗化的哲学,
唯独不杂任何小说的理念和技巧,更不会有眼下小说的尘俗气。
相比而言,我一点也不喜欢《兄弟》。它包含了太多的技巧。
而正是技巧使其中的苦难滑稽化,成为人人都可一笑料之的谈资。
而萧红却让我们说不出话来。这不正是苦难的本来面目吗?
只要我们不放弃成长,苦难带来的就必然是沉默。
因为,只有沉默在聚集力量,其他的,都是在分散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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晒会儿太阳也觉愧疚。真是难过。
想想从前,在后海可是一坐一个下午,也不觉荒废。
我的强迫症越来越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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