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 16th, 2012
我们把一类东西叫“好东西”。这个“好”,恐怕不是人人都明白。但我要说给妹妹听,她一定会心一笑。她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这是有魔力的词,它能瞬间带我们,返回故乡,返回小时候。
那时,树木高大,花丛深深,房屋有高高的顶。而我们很小很小,来来回回,走在一个大大的世界上。整天都在期盼着什么。
总有因为什么事哭起来的时候。比如打针,或者是,擦破了膝盖上的皮。这时父母就会对那正哭泣的孩子说:“不要哭啦,一会儿给你好东西!”
于是明晃晃的针头变得可以忍耐。膝盖擦破的地方,也并没有刚才哭得那么疼。赶紧擦干泪眼,等着被许诺的“好东西”出场。
噢。——原来,是一颗青黄皮色的橘子。圆鼓鼓,有扑鼻的湿香。
果然,足够好。简直舍不得吃。好心情就不必说了。
不过,这“好东西”从哪里来呢?那天赶集回来,不是明明说已经吃光了吗?
原来被妈妈偷偷藏起来了。
不过,真是幸好呀。
也有这样的情况。
大人要出门,小孩胡搅蛮缠,非得跟着,这时说什么也不管用。除非,这样说:“我有一个好东西,你要不要呀?”
便立刻安静了,松开扯着大人裤脚的手,小猫般乖乖地跟过来。不用开口,那眼神已在询问:什么“好东西”呀?
倘若这时拿不出来像样点的“好东西”,大人的信誉,恐怕要从此崩溃了。不过,好东西的特点就是——总有惊喜。
原来是一块糕点。像一座冒着甜丝丝的香味的小麦垛,颜色也像极了。
果然足够,好。
有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哪里也不想去了。或者是,已经有了这样的“好东西”,总不好再有别的要求吧?
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好东西”了.。好,是嘴巴可以品尝的甜,心里快乐,满足。
除了“好东西”,还有一种“好”,叫“好话”。
总有大人这样逗小孩,“快过来,告诉你一句好话!”
小孩儿颠颠地跑来了,脑袋也歪着凑过来。“好话”嘛,自然是悄悄话,不能让旁人白白听去。
小孩耳边的头发被撩开了,露出一个圆圆的耳廓。她站着,静静地等。
噗——,忽然一口热气,喷在耳朵上,连脖子也痒痒得,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跑出去很远。
原来这一次是——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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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 28th, 2012
晨起,母亲过来帮忙给小树穿衣,讲起她昨夜的梦。她梦见外婆去世,“从梦里哭醒了。”而之前在梦里已经“妈呀妈呀”哭了很久。外婆去世,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事。我一面拉窗帘,一面听她讲。外面是轻阴的早晨,太阳已经升起,隔着云层,撒落白的光。我没有说话,好像有点不在意。其实昨晚我也有梦。我梦见母亲病了。我和大姐、三妹忙着叫救护车,送她去医院。我心情焦急,对一些怠慢有怨尤。
一直觉得,梦,比我们更了解我们自己。它会解去绳索,毁掉堤坝,拆除栅栏。它就像阴天的天气,了解何处有旧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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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 7th, 2012
正月十三日,立春。今日正月十六。按家乡旧俗,年正式过完。于我,本来也就像没有过一样。其实真是不应该。做妈妈,就应该有妈妈的样子,怎么能让年过得不像年,小朋友会不开心。明年一定要认真点。记之。
还是喜欢博客。清静,有点私人花园的感觉。微博真不是人呆的地方,是那些不怕吵的牛人们呆的地方。不再围观。删掉了所有自己发的,取消了关注,可惜的是注销不那么方便。记之。
许久没有生病。最近偶感风寒,绵绵十日。昨天下午觉病情加重,去医院,体温三十八度一。听说目前本人仍在履行奶牛职责,医生建议,忍一忍,不必用药,无大碍。出医院时,顿觉病情好了大半。强大的心理后盾啊。到晚上,果然退烧。只是今天又转为咳嗽了。也真是,生个病也要换着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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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 5th, 2012
我在高架铁上看流逝的灯火,一盏,一盏。又想起古波斯诗人鲁米的话,我们看到两岸的景物变化的如此之快,是因为我们离开这个世界的舟子的速度太快。原来我们都在一艘离开这世界的船上。那么何时登上这只船呢?当然是一降生了。这么说,到达之初即是离开之始。世间并不存在所谓的永驻。自有另一代的青春继承我们的青春,仿佛河水一浪推着一浪前进。
然而,即使晓悟这样的真理,却并不能缓解由此而生的唏嘘。终归是因为我们的心是一种缓慢的仪器。船行得太快,而它总在前一处留恋徘徊。成年后留恋儿时,年老时留恋青春。最后是留恋人世。也有什么也不留恋的人。或者是最后什么也不留恋的人。那他一定度过的是像杏仁一样苦的人生。
我听说中国的火车时速已经达到五百公里。但我很爱我的风信子,它在冬天长得很慢,静止了 一样。我知道它在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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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23rd, 2011
我喜欢那些不能被驯养的动物。譬如狮子,譬如猎豹。它们不能被驯养并非因为力量强大,而是因为自由就是它们的生命。除了在神话中,谁也不能以一头猎豹为他的坐骑。
然而,另一个事实却是,人可以大摇大摆地骑在大象身上。不仅如此,还能驱赶这些庞然大物干他们不愿意干或干不了的重活。这是我最近读到的故事。在越南一代的热带雨林中,亚洲象被主人驱使着搬运木材,受尽奴役之苦。雨林中的参天大树,被伐木工人放倒之后,用绳子拴着,缚在大象的身后,由它们一路拖拽着,运出深山。雨林中,地理环境的恶劣可想而知,加之身后的重负,亚洲象举步维艰。然而稍有懈怠或是走错了路,它们便会遭到骑在脖子上的主人的责罚。象的主人用锋利的刀,刺它们的耳根,发号施令或是惩罚它们的错误。据说有的大象会流下眼泪。
但是,这真是一种秉性温良的动物!尽管它们的力量是人类的二三十倍,面对人类强加在它们身上的劳役,却只是默默服从,直到累得皮包骨头,连它们的生育能力都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据说,雨林中伐木工人的境况也很艰难,但我却并不十分同情他们。人,为了自己生存所受的苦,怎么可以与一种无端的奴役之苦相比。为什么要砍伐那些热带雨林中的参天大树?因为,生活在遥远都市里的人们,喜欢那些木头的质地和美丽花纹。金钱和欲望是这根长长链条的另一终端。然而,这和大象有什么关系,它却要用它的全部力量,来拉动这根链条,使它运转。
而真正令我迷惑的是,为什么大象能够如此忍辱负重,甚至以生命为抵押。它们的力量不可谓不强大,为什么要驯服于人类?难道仅仅因为天真和忠诚,那么,天真和忠诚真是一种罪过!
不知道有没有一头大象,不堪这样的命运,愤然抛下它的主人,逃往山林?我希望是有的。然而,其实,未必有吧。我这样想,不过是宽慰自己,毕竟我也属于人类这种自私野蛮的物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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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14th, 2011
春天时,我带了些牵牛花种子到办公室,同事把它们种在了一个小花盆里。在我休一个漫长的假之前,它们已经发了芽,只不过窗外的大楼挡住了阳光,它们个个长得像豆芽菜,长长细细的茎上顶着两片单薄的子叶,一碰就要折断的样子。我怀疑它们还能不能继续活下去,也后悔不该把它们唯一的生命丢到如此恶劣的环境里。
等我再次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万物萧瑟的冬天。城市的上空又笼罩起灰色的雾霾,满眼都是沉重压迫的水泥建筑。令我惊异的是,我竟然在办公室看到了打着花骨朵的牵牛。它们竟然还活着!不仅活着,而且还开出了花来!同事跟我说,前一阵它们每天都要开四五朵,因为有暖气,竟然没有衰败,一直开到了十二月。虽然由于严重的营养不良,花都开得比普通的牵牛小得多,颜色也是淡淡的。
看着那朵细小的粉色花苞,我心里很有些感动。想起在我休假期间,曾回过一次老家。是牵牛盛放的秋天,母亲知道我喜欢,清晨从地里回来时给我带了好大一把。叶子肥碧,花色鲜美。母亲跟我说,去地里的路上到处都是,一片一片,好几种颜色,好看得很。可惜我竟然一直没有时间去瞧上一眼。
相比那些有幸长在野地里的牵牛花,这些被种在办公室一个小盆子里的牵牛是多么不幸。然而它们好像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不幸,而是用顽强努力的生长表达着对土地的深深相思!我忽然想起临走前,它们的茎虽然细弱,叶子却是朝着太阳的,恍若一群仰着脸追逐阳光的天真小孩。这就是草木之心吧,尽力而生,忘了身处何地,也忘了生之艰难和短暂,好像会一直一直活下去一样。
这样想着,我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植物了。爱挺拔的各色树木,春天爱它们的繁花,秋天爱它们的缤纷落叶,冬天则爱它们肃净而充满张力的枝条。因为它们的生命热烈,它们却是那样静默,谦逊,无言无语。相形之下,人的心灵反而因复杂而失去力量,因欲望的纷扰而没有方向。
然而圣经上不是早就说过了吗,所罗门王最荣耀的时候,也比不上野地里盛开的百合花。而我们这些凡人,在世上追求的荣耀,又岂可与所罗门王相比呢。因而常近草木,喜爱它们,实际上却是爱慕,也是向它们致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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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 12th, 2011
不知从何处来了两个变魔术的人,一男一女,摆弄着一些小瓶子,瓶子里装着些粉红颜色的液体。看,他们又在骗人了。我心里想。念头刚一闪过,他们就朝我走过来。他们竟然好像知道了我的想法。给你变一个魔术。男的说,摇了摇他手里的玻璃瓶,一束黄色的百合花立时出现在他手里,原来是一束塑料花。他又把百合晃了晃,黄色塑料百合变成了粉色的罗兰,是鲜花店里见到的那种真的鲜花,很香。他抬手把这一束花插在了窗户上,洋洋得意地看着我,我立刻听到了窗外的鸟鸣。是春天的鸟鸣。他变了一个春天出来。我为他的魔术感到惊异,甚至是害怕。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魔术师,而是魔法师。表演结束了。他们要求观众适当地给他们一些报酬,不论什么都可。于是有人把一次性的筷子掷到他们身上,有人把塑料饭盒扔过去,都是一些不要的垃圾。我心里想着,这样对待他们未免有些过分。就听那个男的魔术师说: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在他语带怒意的反问声里,我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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